朱芸熙才十八岁，可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但这次，美丽的眼眸子里明显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之色，她不害怕自己死亡，可害怕全家人被斩尽杀绝。

因此在醒来后，就第一时间去找陈远。

“你还好吧？”看到她单薄的身子，毫无血色的脸，陈远有些不忍，沉吟一会才再次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扭转乾坤的，你不要自责。”

朱芸熙神色复杂，犹疑片刻，终是道：“我从未想到，父王是这么不堪，原以为他只是待人严苛，靖难时力战不屈，可现在——”，她眼里噙泪，“你早就知道在我父王是扶不起的阿斗对不对，所以宁死也不愿帮助我们。”

陈远一怔，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汉王，不合适当人主，你也尽力了，不要自责，太子仁慈，相信，不会太为难你们的。”陈远良久还是安慰她，其实叛乱毕竟已经是事实，就算不被杀头，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远哥哥，我只想问你，你的心里，有过我吗？”她突然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陈远浑身一震，像电流刺激自己的心房，她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少女的眼神，他不敢直视。

深吸一口气：“你永远是我心中那个坚强的小女孩。”

朱芸熙得不到答复，而这答复是委婉的拒绝，神色黯然了下来：是了，他有娇妻美妾，我一个落魄的小女孩，算什么呢。

她强忍住要哭泣的冲动，忍不住自嘲道：“那倒也是，我一个落魄的公主，连累了你全家多不好。”

陈远苦笑，这个傻瓜，说什么呢，算了，她从小孤苦，心里是十分执拗的，也不能怪她，温和道：“我知道你遇到了很多磨难，可是人谁不苦，遇到了挫折，我们也只能迎难而上，你对我心存感激，可能认为是什么特殊感情，大可不必，其实是你接触的男子太少了，你看我，一大堆坏毛病，穷，又认死理，又不自量力，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你这样。”

朱芸熙低着头，一言不发。

说一千道一万，汉王谋反失败已经是事实，这已经是千真万确，现在讨论情爱问题根本没有意义。

“太子，会放过我父王一家人吗？”

陈远其实不敢肯定，成王败寇，谁晓得朱瞻基会不会杀了汉王，或者杀尽汉王一家，他知道历史书上记载没有杀汉王，可是历史书根本不可信，他遇到的许多事，跟历史根本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只穿越的小蝴蝶影响了这个世界，看她凄惨的模样，还是安慰道：“你放心吧，太子会妥善处理的。”

“太子的狠，不亚于我父王。”朱芸熙眼圈一红，“你心里比我清楚，我们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是生是死，全凭他的一念！”

陈远皱起眉头，见到她伤心样子，他倒想开口保证，只是他更明白，他是有家有室的人，绝不能感情用事。汉王是朱瞻基的眼中钉，自己根本没有把握保下汉王，总感觉汉王这厮不会那么老实，怂得快的人，也随时能起歹意。面对朱棣的管教，汉王不都是这么做的吗？要想以后有个太平的改革空间，汉王是有必要死的，这样赵王也不敢再兴风作浪。

她突然跪下。

陈远吓了一跳：“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远哥哥，你受皇爷爷和陛下的托付，避免家族相残，现在能左右太子决定的，只有你了。”

我能左右个屁，我看到朱瞻基就头疼，我也在贼窝里，自身都难得撇清。

“公主，你先吃点东西，养好身体。”陈远心有不忍，轻叹道：“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我会尽量向太子澄清，尽力维护王爷！”

公主有些气恼：“你若是真想保住我父王，有皇爷爷和陛下的口谕，谁还敢反对？你不必在我面前故作好人！”也不看陈远，却是取了一只丝帕，轻拭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