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将要结束的时候,天气转暖,好消息接踵而至。
最大的喜讯当然是皇帝龙体无恙,并在二月二亲农赐宴之后连发三道诏书,盛赞太子凌霜仁孝忠厚,钦定二月十六惊蛰那日传位。
传位之后,太上皇将移居安和园颐养天年。新帝登基便即亲政,一切政务无论大小,太上皇皆不再过问。
与这件大事相比,失踪的青阳郡主平安归来并出现在北方山区帮助厉王剿匪救民的喜讯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听到消息的百姓只随便感叹一声“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之后就仍旧热火朝天地讨论新帝登基的事情去了。
毕竟这件事实在太突然了,天下人都还没从晋王立为太子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才一眨眼,太子就要变成皇帝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连跨两级,织造局中太子的礼服尚未绣好便没了用处,只好在原来的料子上直接将四爪龙改作五爪龙,做成龙袍了。
可即便龙袍可以改,其余的礼器仪仗一时也未必能凑得齐。因此圣旨才下来,宫中朝中甚至民间立刻忙翻了天,甚至于需要临时到京中富户家中借用桌椅锦缎等物,乱哄哄很不成个样子。
宫中忙乱,民间必生惶恐。若非传位诏书是皇帝当着朝臣和部分百姓的面含笑颁下的,天下人必会猜测这位新晋太子殿下是逼宫夺位了。
“便是逼宫夺位又如何?”尚未来得及换匾的晋王府中,凌霜折下一支梅花,笑容浅淡:“事到如今,又有谁能拦我?那只被拔了牙的山猫?还是那条命不久矣的野狗?”
他对面站着一人,微微躬身,毕恭毕敬:“太子殿下是天命所归。睿王、厉王或者别的什么王,无非都是跳梁小丑而已。”
凌霜拿花枝掸了掸肩上的花瓣,微笑摇头:“翰文,你越来越谄媚了,这样不好。”
对面那人正是昔日睿王府的幕僚鲁翰文。他躬身立在红梅树下,不急不慌姿态从容令人舒畅:“对天子谄媚,不为耻;对圣明天子谄媚,更不为耻。”
凌霜畅声大笑:“翰文啊翰文,昔年你在四哥身边的时候,也这样吗?”
“当然不,”鲁翰文也跟着笑,“睿王信任深沉内敛之人,我便深沉内敛给他看,如此才算投其所好嘛。”
“哦?”凌霜笑声顿收:“这么说,你在本宫面前谄媚,也是因为本宫喜欢奴颜婢膝之人?”
鲁翰文的笑容没有僵,额角的冷汗却已经流下来了。
“当、当然不是,”他含笑道,“是因为学生对殿下心悦诚服,不由自主地便要谄媚起来了。”
“哈哈……”凌霜的脸上重新露出笑意,手中梅枝往鲁翰文怀中一扔:“你啊你啊!”
鲁翰文满面堆笑,双手捧着梅枝如获至宝:“学生一向便是这样,性子弱、胆子又小,平生所求无非攀龙附凤飞黄腾达封妻荫子……殿下不是早知道嘛!”
“不错,所以本宫信任你。你这样的人,单纯。”凌霜含笑说着,亲手斟了一杯暖酒递了过去。
鲁翰文受宠若惊,忙就地跪下双手接过酒杯擎在头顶,再三谢恩之后方才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凌霜敲敲桌沿示意他坐,鲁翰文连声道谢,诚惶诚恐地靠了过来。
屁股还没挨上凳子,他忽然脸色一变,双手抱住肚子哀嚎起来。
凌霜扶着桌沿缓缓站起身,看着他:“翰文呐,攀龙附凤你已做到,可惜飞黄腾达怕是来不及了。你放心,待你走后本宫必定善待你的一双儿女,你这‘封妻荫子’的遗愿,会实现的。”
“你、你……”鲁翰文有一肚子的脏话要骂,却连一个字也不敢出口。
凌霜拂袖甩开他伸过来的手,脸上笑容完全隐去了:“想骂就骂吧,本宫不怕挨骂。”
“为什么!”鲁翰文双手死死抓着桌角,不肯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