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也不在乎,直等众人骂得差不多了,她才又悠悠地开了口:“我的父亲母亲要杀我,那自然是因为我这个女儿当得不好,死不足惜。但是,母亲,为了杀掉一个不喜欢的女儿,编谎话骗祖宗,有点过分了吧?”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是不知怎的,偌大的院子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被挤在角落里的那些孩子们。在这样纷乱的场合之中,他们难得将一句话听得这样清楚,当然不可避免地就生出了兴趣。于是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嚷了出来:“骗祖宗吗?谁骗祖宗了?”
祠堂里本来没有小孩子说话的份,各家大人忙开口呵斥。院中乱糟糟的,已不是原先金氏营造的那种气氛。
阮青枝笑了笑,低头看着金氏:“母亲,我要伸冤。”
金氏气得发颤,伸手指着她又要呵斥,阮青枝已再次开口,声音清清楚楚地响彻了整个院子:“你说我与人私通?母亲,你好好看看我!你看看我才多高?你记得我今年几岁吗?我上个月才满十四岁,我明年才及笄!你不能因为从来没抱过我、从来没疼过我,就忘了我还是个孩子吧?这十四年……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倒好……”
此话一出,倒有好些妇人跟着唏嘘起来。
阮青枝抬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哈哈一笑仿佛癫狂:“你说我与人私通,你倒是请人来验身啊!你又不肯!你哪里是不信我,你分明什么都知道,你只是想找个借口杀我而已!可是我就想问一句:我到底碍着你什么了?”
阮文忠快步走过来,低声呵斥:“孽障,住口!”
阮青枝在供桌上跳来跳去,避开几个试图将她赶下来的小厮,继续凄声质问:“十四年!我一个人住在惜芳园吃糠咽菜,衣裳补了又补病了没人问淹死没人管,我说什么了吗?你们锦衣玉食我嫉妒过吗?我争过吗?我妹妹出门动辄十几个人跟着,我那里只一个乳母两个丫鬟还都被人放火烧死了!还是祖母心疼我,送了两个牙都没换齐的小丫头给我,什么都不懂磕磕绊绊陪着我一起从八岁活到现在!”
“你说这些做什么?”阮文忠暴怒,“你的一饮一食都是相府所赐,你该知道感恩!”
阮青枝也气极了,在供桌上跳脚:“我说这些做什么?前些天我救了一个乞儿,他自己愿意当我的仆从保护我,既没用你们花钱买他、也不用你们付月例银子,你们怎么就那么容不下,定要编出‘私通’那么恶心的罪名来污蔑我!你若说我院里养个男仆就算私通,那我妹妹院里还养着六七个呢,她又算什么?同时跟八个男人私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