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打着盹。
有道是春困秋乏,说的正是她。秋日里本就惫懒,方才又吃得饱饱的,就格外渴睡。
院前的小厅里亮起灯火,两名胡须花白的老人正在对弈。管家生性谨慎,习惯长考,下得很慢,作为对手的丁伯也不催促,只偶尔眯着眼睛,凑近了棋盘,再三确认对方的路数。
有细碎的足音从小路尽头响起。管家年纪轻一些,耳目也更灵敏,早早就掷了棋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去“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一路可还顺利?”管家不动声色地打量杜若楠的神情,小心地摸索着对方的喜怒,“方才我叫了几名家丁去路上寻大小姐,不想您却早回来一步,许是路上走岔了。”
杜若楠站定,笑容清浅,语气和缓“是我来得迟,让福伯忧心了。从咱家到林府不过几步路,怎么走都极便宜。只是那林小姐设宴相请,我也就陪着喝了几盅,并非什么大事。”
“那就好那就好。”管家满脸堆笑,心底一块巨石落地。
原本他也是想着,自家小姐可是去县令府上送货,哪里有不长眼的敢冒犯小姐,可老丁偏偏放心不下,非要在这里等着。老丁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搞得自己也跟着七上八下,便在这里一边下棋一边坐等。
可他们两个糟老头子,等在自家小姐闺房前,也不成个样子。想到这里,管家心中对丁伯都生出一点埋怨。
然而丁伯却全然不察,老人身形佝偻,被夜风吹得肢体有些僵冷,他跟在管家身后站起,略有些颤巍地走到杜若楠跟前“小姐回来便好,原本这种事,本该交由我们做下人的。咱们阮县虽说是民风不错,您又带了家丁,但一想到您是去那县衙,老奴心里总觉得不大放心。”
杜若楠心中一暖。
丁伯说话缓慢,几乎是一字一顿,花白的胡子被风吹成乱蓬“许是我多虑了,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总是忍不住想东想西,还望小姐不要见怪。”
“老丁,这我可要说你了,大小姐去的可是林县令家,能……”管家并不赞同,忍不住出声反对。
“林县令,当初不分青红皂白来咱们府上抓人的,可也是这个林县令。”丁伯摇摇头,沟壑纵横的脸上尽是风霜带来的沧桑,“那些做官的,哪里好相与。”
“古往今来的官吏衙役,哪个不是想从咱们身上刮下民脂以自享?什么青天大老爷、百姓父母官,那都当不得真的。”丁伯还想说,可老人到底是在外面待了太久,如今骨缝里都透着冷,“小姐是个聪明人,必然心中明白。而且小姐也累了一天,还是早些安歇吧。”
丁伯实在是老了,老人所畏惧的东西,总要比年轻人更多一些。虽然旁人都觉得林敏来的眷顾,对木染布坊是一种恩宠,但丁伯却始终记得那些提着长刀,蜂拥而入,对着他们喊打喊杀、凶神恶煞的衙役们。
惹不起啊。
少女上前一步,轻轻搀扶了丁伯“我都省得的。”
她心里明白的,明白官与民的分界,明白木染布坊的重量,明白自己身后一大堆人指望着布坊来活,也明白她与苏之钰……是怎样的鸿沟天堑。
县令一怒,都能让身为平民的他们噤若寒蝉,而那远在京城庙堂的丞相,更是犹如遥在九重天、高不可攀。
管家一路陪着,见四下无人,轻声交待着本日事宜“下午铺子的管事们到账房盘了账,近来布坊生意着实不错,尤其是外县这块,小姐,不得不说您先前的经营着实高妙,一下子就打通了咱们这条线不说,还最早打出了咱们木染的名号,如今外地人来咱们阮县收购布匹,头一个找的,便是咱们的门匾。”
生意兴隆红火,管家描述起来也是眉飞色舞。
毕竟谁能想到呢,原本都认定杜若楠将彩衣节中滞销的成衣,低价转给临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