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着别处,喃喃自语道“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竟然有了孩子,还没能保护好他……父亲为了国家不要他的孩子,我呢,我什么都不知道……”
章元道“姑娘,我希望宋廷警醒,也只求西夏立国,与大宋平起平坐,你不必做任何事情,只要安抚兀卒,使他的心肠柔软足以。”
忆之道“我没有这个能耐。”
章元道“你要让自己有这个能耐。”他顿了一顿,说道“姑娘,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忆之怒推了章元一把,她觉得自己使劲了全力,却没能推动他,只得悻悻道“我有没有退路,与你什么干系,你的雄图伟业别算上我,我不稀罕。”说着,又要往前。
章元朝忆之的背影喊道“那你的父亲呢,你也可以不顾了吗?”
忆之不觉呆住,她站了半日,终于支持不住,双腿一曲,晕倒在白皑皑的雪地里。
却说她一心求死,不食汤药,终日浑浑沉沉,迷糊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全凭一口参汤吊着,愈发虚迷。章元无法,将此事上禀元暤。元暤恐军心动荡,不得亲自折回,只得让章元带忆之上路,也往西夏境内来。
章元一行人,顶着鹅毛大雪,一路走走停停,由宋境走入夏境,花去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回到忆之初入西夏时的那座小村庄,女使端着一盆热水往忆之屋里去,忽见一簇绛红色的身影立在青松白雪下,原来是忆之披着大红鹤氅,正两眼直直,望着汩汩流淌的额济纳河发怔。不觉慌地摔掉了木盆,急匆匆向章元汇报。
章元想到她一日比一日虚弱,唯恐是回光返照之相,连忙请军医同行,哪知到时,忆之又不在青松下,回屋一看,她已睡在炕上,复又是那浑浑噩噩,满口呜咽之相。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错愕。军医上前诊脉,章元摸了摸鹤氅的大毛,手掌触及到一片冰冷,想到女使所言非虚,遂赶忙飞鸽传书,将此事禀明元暤。
元暤远在兴庆府,得知了此事,忙将一应琐事丢给苏努尔,加急赶往小村庄。
到时,女使正在服侍忆之吃药,元暤见她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不觉心中一跳,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自己则往在炕沿坐下,将她呆望了半日,才说道“你可是长能耐了,又打人又潜逃,又绝食又不吃药……”一时痛惜,又握起她痩地只剩一把骨头的胳膊,叹了一声,说道“你这是何苦?”
忆之忽然道“我想去踏青,野猎。”
元暤笑道“你好好养身子,等雪化了,我带你去。”
忆之道“三月,如果在汴京,雪已经融化。再过几日,各大园林都要开放,大家可以赴园子里去斗百草。”她又笑道“斗赢了,就能得赏钱……好些园林的主人都是风雅之士,他们的彩头都特别稀罕。”
元暤缄默了半日,问道“你恨我吗?如果我不带你回西夏……你仍然是那无忧无虑的小仕女。”
忆之呆了半日,说道“我落入的是地下城,父亲要保全的太多,他只能放弃我,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生活。”
她又取笑道“所以啊,世人大多爱生很多孩子,放弃了一个,还要好些可以备用是不是。”
她将身子平躺,眼望着屋顶,笑道“我好想找个人恨一下,可是我能恨谁呢,苏缈缈?对她来说,我,父亲都是可恨的人,无论如何,她都比我可怜,那样的人,我恨不起来。至于良弼哥哥,他为了救我,九死一生。我也恨不起来。至于你,你救我出地下城,明知我一心向宋潜伏在你身边……一次又一次对我手下留情。
宋国的危机是自己造成的,即便不是西夏,土蕃、回鹘、辽国,又或是境内新进的贝州叛军……我怒其不争,却恨不起来,那是我的家,我无法放弃,即便死,也只想死在那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