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和趴在床上,他被打了一通,再加上南京城本就不如蜀地暖和,这几日又是连着飘雪,他竟然不争气的直接发起热来。
他臀腿上还带着伤,没办法躺着,只能让他趴着,趴着又不知道怎么给额头上敷冰帕子,亲兵折腾了好半天,只能避开伤口,用烈酒来来回回地擦身。
亲兵待弄了半天,又把药给蔺和灌了进去,这才退出帐子让人睡下了。
监军太监九宝在帐子外头转悠,探头探脑的,问道:“这总兵大人还没好啊?”
亲兵摇了摇头:“还烧着呢,不知道甚么时候才能好。照理来说不会啊,打了一顿板子,怎么烧得来势汹汹的,没一点儿要好的迹象。”
“啧。”九宝皱眉,“这打板子的锦衣卫下手也忒重了些,这怎么说也是咱们东南前线的守将,这要是打坏了闽浙总兵,谁替他上阵杀敌啊?”
亲兵牙疼似的:“这不是……这不是还有穆副将和连巡抚呢嘛。”
“哎哟哎哟。”九宝看着蔺和的亲兵,像是见着了甚么不得了的事儿,“这你可得好好想想了,你家总兵挨了一顿板子,原本半个月养养就好了,这一烧起来,可不知道甚么时候才能好了。”
这九宝唯恐天下不乱,和蔺和的亲兵散布着他的阴谋论:“你想想,全南京都不待见你们总兵,可路上遇上土匪耽误了时候,这可都是真的呀,咱们都眼睁睁的看在眼里呢,咱家当初差点儿被那不长眼的土匪乱箭射死,还是你家总兵救的命呢。这哪儿能怪他啊,可这南京城里头的,别说是南京军了,就是那群凑热闹的‘南京义勇’也拿鼻孔看你们。你想想啊,这穆成业,没提拔之前也就是个指挥使,领着一帮天天种地的卫所兵,那闽浙巡抚连捷,是个文官,虽说大衡文官的确是要尊贵些,但打仗这事儿不还是得武将来,他懂个甚么,就知道领着那一帮义勇添乱。如今这总兵一病,那不就是穆成业这个副将暂代总兵职务。”
亲兵看着九宝,面皮抽动了几下,不知道是在想甚么。
九宝拂尘一搭:“嗐,我这是在宫里头待久了,习惯了。这不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皇爷要因着总兵耽误军机罚蔺总兵,那还不是连捷上书在皇爷面前不知倒了甚么嘴子,皇爷哪里知道这个中苦楚。蔺总兵是咱们皇爷的大表哥,他失势了对他有甚么好处?他失势了,那就只能是穆成业和连捷得势啊。你说是不是。”
九宝臂弯里搭着拂尘,哒哒哒地要往军医熬药的地方走:“先不与你说了,我去给你们总兵看看药去,你自个儿可千万仔细些。”
九宝迈着小短腿儿一路飞奔,没一会子就不见了人影,就见着个蔺和的亲兵还站在原地,不知道要说甚么。
这亲兵的年纪不大,瞧着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光景,一张少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疑云密布。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像是把九宝的话在心里面来回过了好几遍,转身掀帘子就回了帐中,看着他家趴着发高热的蔺总兵去了。
城楼上换过了两回防,就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有的兵士用饭用的快,离着晚训和换防还有些时候,便有些人来回溜达着消食儿。
南京军的一个总旗手里拿着个破锣,咚咚敲得直响,嘴里头嚷嚷着:“吃完了饭的!都给我站起来,别横七竖八在那儿歪着,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酉时三刻晚训换防,都听见没有!”
稀稀拉拉的南京军从地上站了起来——这都是轻伤的兵士,重伤的大都缺胳膊少腿儿,没办法再守城了,只能跟着南京义勇做些后勤工作。
剩下的人都没怎么动作,还歪七扭八在地上摊着。
那总旗拿着破锣冲着地上的人猛敲:“聋了还是瞎了?快都站起来,不许躺着。”
歪在城下的兵士还是没有动作。
总旗着急了,扔了锣,冲着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