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人不多,却出奇地新旧两派分庭抗礼,此人便是旧派阁臣万承平,颇是方正,只是为人古板了些,常不懂得变通,一直对与外邦互通往来之事颇有些微词。
谭怀玠微微张开手掌,惊觉手心中,笏板上,皆是冰凉的汗渍——万大人恐怕是被田信那一帮子当了枪使了!
只听那万承平道“言说是要为大衡开太平,私下里却只是为了私利,方便自己些腌臜勾当。臣私以为,此案定要好好彻查,甘曹与市舶司来往密切,便也该仔细清查一番。另有一言,望皇上不计较臣不妥妄言——十三港往来之事,绝非朝夕可成,实在是错漏百出不可堪大用,万望皇上慎重。”
这是……这是要按“走私鸦片”来查了。
座上小皇帝贺霄呆了一呆,也不知道究竟是要他慎重些甚么,下意识转头要去看她娘。
还不待蔺太后再起唇说些甚么,却听见有一少年越众而出,道“臣有言。”
蔺太后朝下瞥了一眼,不记得这清秀少年是谁,正要挥手要他先行等着,答过万承平再说,没料到他径自开了口。
“臣以为,甘大人此事该查,但绝不是这等查法。”那少年举止恭敬,面上却似乎带着些旁的东西。
“其一,甘大人言行,诸位大人并未少见,虽说读西洋书行新兴事,但从未与我大衡礼数有悖,也从未有过不和圣人之言之举,端方严正有目共睹。如今为何忽然做出这等事,究竟是当真一时猪油蒙了心,还是另有隐情,自然要好好彻查一番才是。我大衡向来历法严明清白,自然不能令任何人蒙冤。”如今朝堂之上一边倒,皆是阉党搅和,旧派冲锋,新派自知理亏也辩驳无能,实在是无人说出过这般言论。
那少年仿佛还不痛快似的“其二,我辈自幼读经读史,自然该知道‘三思而行’,如今此事尚未有定论,更不该要带着‘市舶司一定走私有鬼’的心思去查,那便是没有事也该查出事端来了。其三,我朝虽说以农为本,但商贾海贸之人尚且要讨生计,十三港所养所依百姓多少,妇孺皆知。因伤一指而断一臂,继而斩半身,实非良策。臣……”
“你叫甚么名字?”蔺太后半途中打断了这一番慷慨陈词,揉着眉心问道。
那少年长揖到底,朗声道“臣大理寺正谭怀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