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时候,李知才虚浮着脚步,顶着一张铁青的脸,从贡院当中出来了。
这一出来,自然有人来接他,回家之后他先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又过了一日才去拜见陈晖。
监考之人不阅卷,这是大衡的规矩,所以陈晖自然是在家的,还并着个谭怀玠。
谭怀玠正喝茶,见了李知进来,还顺带着调小了一下“李四郎这就修整好了?我还当你要在家里待上个两三日呢。”
“他们少年人,精神气又好,你拿他跟我比呢?”陈晖也跟着调笑了一句,就让李知坐了。
李知坐下以后,恭恭敬敬地从自己袖中掏出几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来,他将纸张递在了陈晖手上,道“学生昨日修整完之后,便将在贡院中所做文章又复述了一遍,虽说不能够达到全然一样,但总归是差不多的。想着今日来拜访老师,便想让老师帮我瞧瞧。”
陈晖夸奖了他几句,便打开了纸张,读过一遍,又将纸张交到了谭怀玠的手上,让他也读一遍看看。
这两个人好歹也是文渊阁大学士,虽说谭怀玠还并未教导过门生,但若是单要他看个文章,那还是没有甚么大问题的。
房间里头正放着个西洋大挂钟,钟摆一下一下地敲,发出响声来。李知听不见旁的声音,满耳朵就听见那个大钟一下一下的敲。
谁知道敲了多少下,李知都觉得自己要数不清楚了。
终于,陈晖率先开口了“与你平时所作无太大差别,无险奇之处,亦无错漏,算是中规中矩的文章,先前要你莫要过分卖弄文采,想来你也听进去了。”
李知心中暗喜,低头只道“是。”
“虽说不怎么精彩,不过……”李知听闻说写的不精彩,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又听自己老师末了加了个不过,知道这是在先抑后扬,便还是低头听着。
陈晖近日新留了三寸长的短须,这时候恰好将自己的美髯捋了两下,笑道“不过合该是榜上有名的,只不过该在几甲,那就不知了。”
李知听了这话,不禁心里有些雀跃,但这到底是在自己老师面前,不好太张扬了,只好端端正正地坐着,冲陈晖行礼。
几个人又聊了一阵,陈晖又留了李知吃午饭。
李知推辞了一阵,见推辞不过,便只好留在陈晖家中吃饭了。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都是在等待放榜,满街的茶馆酒楼当中都坐满了人,皆是才考完会试的举人。
他们口中谈的,也是这回科举中的试题,你来我往地交换文章互读。
余知葳听见这些的时候,不禁有些羡慕。
这种日子她也过过,大考之后那几日,自然是相当惬意,每日睡到自然醒,再出去玩耍一阵。不过这些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准确的说,其实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再听闻京城当中大街小巷都是这样的场景之后,忽然心生感慨。
说不羡慕是假的。
他们走科举做官的,那都是正途,像自己这样从后宫伸出手来干预朝政,到底还是多有不便。
她想了想,要是当初没遇见余靖宁,自己当真按着男子的身份上了科场,故事的走向是不是会更有趣一些?
但是世上的确没有“若是”和“如果”。
……
喧嚣的茶楼之中,走出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与大衡文人做一样的打扮。
他在街上逛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吞吞地回到了自家宅院当中。
甫一进到院子里,就见着这家主人,那个老者,正仔细端详着自己栽种的花,见他进来,抬头冲他笑了一下“若闻。”
若闻几步踏了进来,问那老者道“先生觉得如何?”
“若闻这几年在大衡,不仅官话说的好了许多,甚至还学会了些文人的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