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八,重庆府,石砫。
马府,清晨。
秦良玉缓步进入马家宗祠,一如往常的向马家的列祖列宗敬香。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最下方的一处牌位上,牌位上供奉着一个叫马千乘的名字。
那是她的男人。
记不清已经多少年了,时光蹉跎了一切。
她已经很老了,头发花白如雪,皮肤虽仍显白皙但已布满皱纹。
唯有那双透着灵动的双眸,可以窥见一丝年轻时的英姿。
她也曾经风华绝代过呀。
“夫君,马家的列祖列宗,国朝得一良才,区区半载,挽京军之颓势,力挫建奴。
今得天子诏令,良玉不敢欺瞒,报与祖宗闻之。”
秦良玉的声音略显沙哑,但脸上似乎露出一丝笑意,那笑容略显苦涩,又有欣慰。
“夫君,咱们的大明,或许有救了。”
秦良玉伸出略显瘦削的手,抚摸着丈夫马千乘的牌位,温柔的道。
她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为大明征战了一辈子,浑河之战、奢安之乱、沙普之乱,战建奴、战流寇、战反贼。
她失望过、痛苦过,但却没有后悔过。
如今夫君早已亡故,两位兄长也战死沙场,徒留她风烛残年,若风中浮萍。
可是啊,她始终有个遗憾,那是当初她与丈夫马千乘刚刚相识时,一起立下的夙愿。
报效朝廷,中兴大明。
即使丈夫被佞臣诬陷至死,她也不曾改变。
她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变卖家资,征募土兵,哪里有战事,她便带着白杆兵去哪里。
可是几十年过去了,老兵凋零,她也满头银发,可朝廷的状况始终不曾好转。
她还想再为大明尽一份力,也为报答陛下的赠诗之恩。
可是好几年了,陛下不曾有军令,似乎已然忘却了石砫,忘却了在这小小山城之中,仍有个一心报国虽死无怨的老人。
她也只得以两千余白杆老兵,固守在石砫这座小城中。
三个月前,逆贼张献忠复反,李自成也死灰复燃再举反旗。
彼时朝廷忙于抵抗建奴,四川兵力空虚,左良玉部彳亍不敢前,两股流寇不约而同的向川蜀进军,攻城拔寨,势不可挡。
而石砫城便夹在张、李两伙逆贼之间,秦良玉那时便想,或许这便是她最终的宿命吧。
直到三天前,一骑飞骑自京城而来,给她、给石砫、给白杆老兵重新带来了一丝曙光。
她在宗祠又待了一会儿,拄着拐杖便走向马府的一处偏厅。
偏厅内,她的儿子、当代石砫宣慰司宣慰使马祥麟坐于主位下首。
马祥麟年约四十许,生得英武潇洒,眉宇间有着与其母亲如出一辙的英气。
他似是刚从军营回来,身着一身银铠,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左眼带着个眼罩,显得格外的刺目。
浑河之战中,马祥麟的左眼被建奴射中,自此失明。
马祥麟的旁边坐着的,是他的表兄秦翼明,见秦良玉进来,两人立即起身行礼。
秦良玉只是摆了摆手,便坐到主位上道:
“祥麟,翼明,此番去施州,可有见到那宁南伯?”
“母亲,儿见到了,也向他陈明利害,转达了母亲之意。
但那左良玉态度傲慢,以没有得到朝廷诏令为由,拒绝了孩儿转进重庆府的请求。”
马祥麟如实道,言辞间似乎对那左良玉十分愤慨。
如今张献忠与李自成在四川分庭抗礼,将石砫夹在其中,而石砫只有两千余白杆老兵驻防。
三天前,在秦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