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赏着眼前的风光，朝那条大河伸出手——忘川的水虽远却迎着他伸手的动作漾起浪，这是神力。

他了解这里的一切，掌控这里的一切，而我，我只是多年后忘川的过客，也会站在那孟婆庄里喝下孟婆汤，也会站在那奈何桥上一步三回望。

他是神，于人而言至高无上，我是人，于神来说不过云烟。

“孟婆庄走起来很麻烦，”他指了指不远处颇具规模的建筑，“赶去投胎的人太多，孟姜她们三个脾气也不好，就不带你过去了。你远远看看，就当认路。”他扬了扬食指，微蹙眉。

想起这纤长的手指曾为我拨开一个个不见五指的黑夜，替我关上透风的窗，我的心总觉得疼。也没心思去看孟婆庄，于是只好点点头：“嗯。”

他见我垂着脸，便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四目相接，我读到的是强权之下的严厉，和过去那种透着占有欲的严厉全然不一样。

“看清楚，记下来。”他扭转我的下巴，让我去看那孟婆庄。

我见庄内摩肩接踵，那些人有的目光呆滞，有的断手断脚，那血还滴滴答答往外流着，还有的肠子挂在肚皮外面，这些人说说笑笑，不知痛痒。他们被锁链绑着，看那三个容貌姣好的姑娘一笑，便呆呆傻傻地喝下她们递上去的汤。

“若你积德行善，多年以后本座自会让各殿赏善罚恶司小心给你留个全尸。”他冰凉的言语划过我心，手指掠过我的脸庞，“这么美的脸，若真落得那样下场，实在可惜。”

他凉而柔软的目光瞧着我。神之眼看淡生死轮回，他的眼妩媚，却无情。

我看着那三个姑娘婀娜却忙碌的背影，才知道原来冥府也不乏美人。

他松了手，在我发呆的时候轻轻地飘走了，只几步就停下来：“过来。”他说。

我看着他，脚步却沉重的抬不起来。

“从这里看忘川，甚美。”他撂下这话后独自飘向那高高的平台。

那平台依着地势延伸出去，建在河水的正上方。我想，站在那里大约可以看到整条河流的模样，若有夕阳，一定甚美。

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我既生气又害怕，气他无视丁灵，怕以后不得相见。可又有何用，他是神，就该有神的视角，我是人，就该心甘情愿品味人生七苦。

“过来。”他站在高台上转过身来叫我，一如曾经那般温柔。

我收拾好心情一路疾走跟了上去。

站上汉白玉雕琢的平台，我与他相视而立，脚下水声潺潺，身边阴风阵阵。他雪白的衣服牵扯着流云，我的红裙子背风而起。

我渐长的发被风吹得飘在他脸上，他不躲，只是说：“许久没见，头发长了。”

“很难选吧。”我声音不大，打断了他的“叙旧”。

“若是选我，对不起你的亡妻，得不到我，见不到她。若是选她，就注定要用你的剑杀我，可你不想杀我。”我的声音回荡在忘川千万重波浪里，显得自己卑微而渺小。

“神之剑，不杀凡人。”他垂目看那河水：“我因你身上有她一魂，故而几次三番救你，保护你，是想保住她在这人间最后一丝气息。她命不好，我娶她回来正赶上战乱，日日在军中一年难得几见，危难时我为救酆都大帝舍了她，她为冥府舍了魂。这样的女子，谁能不爱。”

“是觉得亏欠所以才用修为养了她将近千年，希望有朝一日她醒过来你能好好补偿她吗……”我走到他身边，同他一起看那水浪翻滚，“只是你没想到你在人间遇到了她那一魂，终于可以将你千年的愧疚和自责归还在我身上。更没想到，你会在意丁灵，对吗。”

他不说话，深沉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依旧看着那河水。

“得到你，或者舍弃你。”良久，他抬眼来看我，如寒芒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