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面容沉静得就像是一口老井般, 幽深静谧泛不起半点波澜,看得王夫人心中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惴惴不安,只唯恐什么时候自己连同自己的一双儿女都会被这口深不见底的井所吞噬。
可就在王夫人不安到甚至于想要这间屋子里奔逃出去的时候,贾母却是豁然抬头, 一双眼眸浑浊里带着果断,又有些许的凶狠“老二媳妇。”
“在。”这神色看得王夫人悚然一惊,就从炕上蹦了起来,只将手中的帕子揉了又揉, 却终究还是揉不出一星半点的笑容来。
她这里兀自挣扎着脸上的表情,那里贾母却是轻声道“如今公中, 还有多少能动用的银子?”
王夫人掌管中馈, 对此是极为熟悉的,闻言只在心中略略盘算了一下,就肯定道“约莫还有六万两。”
贾母轻轻一敲额头, 只蹙眉道“却是不够。”
便就说得王夫人困惑不已,不知贾母要这许多的银子做什么, 只是贾母要银子她也不能说不, 就小心的试探道“母亲要这些银子做什么?若是不够,媳妇这里却还有些私房……”
贾母只挥手道“却不急, 以后有的是用你银子的时候……库中那些用不着的古董若是尽数淘换了, 又能凑出多少银子来?”
这下王夫人真真是止不住的惊讶了“母亲?那些老物件里可有不少是父亲当年的心爱之物,您向来是不许旁人动一点子的, 怎么今日便就……?”
“再是前人的心爱之物却也比不过子孙后代的前程。”贾母就瞪了王夫人一眼“我这却是为了元丫头打算, 怎么着?你竟是不乐意不成?”
王夫人哪里会不乐意?她乐意得恨不得对着贾母磕上十七八个头。
就跪下道“老太太一片舔犊之心, 儿媳哪里会有半分置喙之语?只是……只是媳妇深恨自己无能,竟是让您在这把岁数了还要为小辈的事儿忧心操劳。”
贾母就看着她叹息道“罢了罢了,此时还说这些作甚?我们竟是撸上一把子气力帮元丫头一把才是。”
她这话一出,王夫人便喜得心中好似吃了千百颗定心丸,只将那心牢牢的又系了回去,惊喜交加之下竟是再也克制不住的就对着贾母叩头道“老太太大恩大德,我代元春在这里给老太太叩头了!”
贾母便就嗔道“你这孩子,说这话真是没得多心,那元丫头便不是我的孙女了吗?我这般做也是应该的,只盼着元丫头日后若是有了造化,可切莫忘记此时家中对她的支持,行有余力之时能伸手拽上一把才是呢。”
王夫人已是喜出了泪水,就一面擦拭一面道“这是定然的,贾珠和宝玉都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她不帮着他们还能够帮谁呢?”
只说的贾母微微一愣,便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夫人,笑道“却还有琏儿呢,他们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至亲骨肉啊。”
她的话听着随和,可王夫人却是从其中听出了几分敲打之意。
顿时心中便是一触,那被喜悦冲得昏昏糊糊的脑袋瓜子也有几分的清醒了,连忙补救道“老太太说的是,都是嫡亲的血脉,难道还有疏远的道理吗?只怪我这嘴,尽是说些不过脑子的浑话!”
贾母只笑笑不说话,但那笑却显然不是原谅的笑。
便就看得王夫人越发的恼恨了几分——这事儿大房是没出什么力甚至只会拖后腿的,凭什么功德圆满之后他们就要来摘桃儿?
只是说这话的是贾母,是王夫人不能说不的贾母,是身为王夫人甚至于整个二房在贾府立足根本的贾母,因此王夫人便是再有千百句不满,也只能咽回去。
就道“老太太的话让媳妇羞愧难遏,只不知说什么才能挽回您的心,可媳妇又想了,这说什么都不如做什么,老太太您必定是寿如松鹤的,那又如何不能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