讶异,这才肯定自己没听错“为何这般?别的不说,只说他家既是朝廷命官,那总归有饷银罢?怎么便就过得比庄户人家还不如了?”
傅怀灏看上去似乎颇为踟蹰,犹豫了又犹豫才道“虽是有饷银,但听说这许多年了,他家的饷银竟是连声响儿都没听过。”
“怎会如此?”程铮瞪大了眼睛“这朝廷发的饷银可从来没有漏过的啊?”
傅怀灏依旧低着头“殿下这话不错,可是有时候便是朝廷发下了饷银,也难免有人会中途截了去。”
“这不可能!”程铮的声音便再也忍不住惊悚了,只道“谁这样大的胆子?须知这是朝廷的饷银!岂有劫持的道理?若是被发现了那便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话几乎是毫无思考的情况下脱口而出的,也因此直到这番话说完之后,程铮的脑子里才咯噔一声,恍似有什么东西断裂了,露出其后隐约的峥嵘来。
……就下意识的去看刘保勋的脸。
那刘保勋本是站在傅怀灏身后摁着他的,只此时却仿佛有些左右为难的模样,不但人看上去躁得慌,那眼神更是四处游曳着。待得看到程铮的视线看过来,便就下意识的低了头,只不敢去对视程铮的眼神。
而就是这般的神色,使得程铮原本只是惊疑不定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刘保勋是宦官。
虽然这个群体人们谈论起来多半会夹杂着三分不齿三分讥嘲和三分的暧昧,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吃的也是皇家的俸禄,而他们中若是有那极得主子意的人物,也能够得到蟒袍加身的机会。因而人们便是再在背地里吐唾沫星子,当面还得恭敬的喊一声公公。
但就是这样一个群体,他们的月例银子,却时常被人中途拦截了。
其实说是拦截也不太对,因为太监们通常会用另一个词来美化这一行为——孝敬。
分位低的孝敬分位高的,做杂事的孝敬掌案的,拜了山头的要孝敬‘干爹’、‘干爷爷’……
而这几乎已经是太监之间不成文的规矩了,也因此便是程铮这般的身份地位,在宫中住的久了难免也隐约能够听得一耳朵。
但再想不到这般的行为却不止是阉党所为,竟是连那朝廷的命官都——
只是到底还有些不敢相信,就看着那傅怀灏“这般的话说来果真是无稽了些,这般的行为便不怕被人告上一告?”
那傅怀灏的脸却早已经白了,看上去仿佛一副十分后悔的模样,听到程铮这样问,更是连连道“太子殿下却别问了罢,小子已是失言了!若再说下去……那便是万死也不能谢罪了。”
程铮就将那眉头一挑,只做出一副半是高傲半是威严的模样“你这小家伙好生大胆!孤问话向来还没有人敢不答的!你若老实说了还罢了,若是不说,仔细孤不饶你!”
这话虽只是恐吓,但程铮太子的身份在这里一压,便也没有人能将它当做单纯的恐吓了。
因此傅怀灏便哆嗦得更厉害了些,他身上那身青衣本就是宽大的直裾,此时看上去更是空空落落,便仿佛一树在风中不断摇曳的枝叶。
程铮虽看着有些不忍,只到底还是将那些情绪压下去,就道“此事孤已是知晓,你便再加掩饰也是无用的了,不若便这般直接告诉了孤,孤日后便是做什么,也不将你供出去便是——如此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此软硬兼施劝了一番,那傅怀灏看上去也就便挣扎了一番,末了只跪在地上“太子殿下,不是小子不知礼数,只殿下……殿下日后无论做什么,且千万记得今日对小子的许诺才好。”
那程铮原本有些不耐烦了,此时见傅怀灏的态度已有软化,便就连声答应了,又催促道“孤虽言不上一言九鼎,但君子一诺千金的道理也是知道的,你只管大胆的说,孤总不会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