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棘城后,捱到又一个夏天刘秋才见到北来的孙川。这些年海上的磨炼早已让他从当年还有些稚嫩的少年成长为帅气的青年,看着他刘秋仿佛看到当年水上的孙筠,而自己则已经是一个十足的中年隐士了,身旁的故人也只有翾风还保持着花一般的样貌。刘秋把他拉到内室劈头便问道“川儿常搭船去中原,不像我一直在关外,不知现在天下形势如何了?”
孙川随口答道“回姑父,如今中原几个王爷争相起兵、此起彼伏,如今是东海王司马越占了上风。”
“还有呢?”
孙川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答道“司马越引鲜卑兵攻入长安,进城后乱兵在城中大概杀了几万人。”
“还有呢?”
孙川不知道姑父今天怎么了,连平时每每帮他说翾风都只是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好答道“去冬皇帝于洛阳驾崩,有传言说是被东海王毒死的,现在是其弟司马炽继承了皇位。姑姑也让我带话给姑父,当今天下大变,让您长居辽东才是稳妥之计。”
“还有吗?!”
孙川有些不敢看刘秋,只好望向一旁的翾风,“三年前司徒王戎随皇帝与张方的军队交战,乱军中奔向郏县,两年前已在那里去世了。现今王衍已升任司空,大概是为了留出后路,他将亲弟王澄调到荆州任刺史,又任族弟王敦为广武将军,调到青州作刺史。不过听说王将军现在离青州不远的下邳琅琊王那里,司马睿现在替东海王司马越守着他的老家,王导也在琅琊王帐下任司马。”
刘秋的眼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我在问你我的家人怎样了!”
孙川的脸有些惨白,“泮儿已经能在院子里跑了,被姑姑养在会稽贺彦先家中,刘玫也在那边。”
刘秋抄起几上的水盏啪的摔在地上,“我问你山阳公如今安好,为何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孙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侄儿不知。”
刘秋听了愈发怒不可遏,“你姑姑和你经年在外面跑,连皇帝因何驾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居然没有家父的消息!”
孙川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了过来,“姑父非要问起,看了这封信便知。”
刘秋展信一看,居然是张帛书,上面寥寥数语是刘瑾的亲笔,“勿念、勿问,不归即孝”。
孙川这边又道“当年送走姑父和姑姑后山阳公便将此信交我,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您回山阳,说以您的身体养在辽东避世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后来姑姑知道也觉得如此甚好,便刻意瞒了这些年。”
翾风静静地俯下身去将地上破碎的陶瓷片一一拣起。刘秋叹了口气,心中平复许多,“陆机、陆云兄弟遇难也是刻意没有告诉我的吧。”
孙川点点头,“姑姑知您遇事生急便呕血,于是连这些事也不让我与您讲。”
“还有哪些人不在了?”
孙川想了想,“几年前族叔孙秀和陈留王曹奂都故去了。”
“陈留王的两个公子呢?”
“世子曹过和赵王司马伦的部下孙秀过往密切,后来和他们一道被杀,二公子曹迁自那以后则不知下落。”
想着当年曹奂将两个公子托付给自己,如今却一个都不在了,刘秋有些难过,“如今看来到底是辜负了王爷的嘱托,两个公子一个都没保住。”
孙川这时又要说话,不想翾风突然从旁高声斥责道“住嘴!难道你想让老爷发病吗?”
说着便取出丹药给刘秋服下,屋内一时默然。过了好一会,刘秋才说道“下邳在淮水一带,西去不远就是彭城所在,东南即是淮阴,由此沿邗沟南去可达吴地。依托下邳西可窥探中原甚至进抵洛阳,南可退避江东偏安一隅,王导当真会选地方。既如此,我想就此和翾风乘船南下,见过他们后再南下吴地,川儿以为如何?”
孙川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