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纯于坐在椅子上,驼着背,低着头,散落得头发遮住了他的侧脸,让人看不见情绪。母亲坐在温纯于的对面,一只手轻轻放在温纯于的腿上,良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父亲也挨着母亲坐了下来,他亦盯着温纯于看了许久,并没有说话。
突然,一滴泪从父亲的眼角滑下,随后,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往前迈了两小步,来到了温纯于的身侧。他不受控制地,抬起,又放下,又抬起了手,抚摸上了温纯于的头发。他手很轻,像抚摸到了,又像没抚摸到。黑色的颤抖蔓延到了他整个手臂,他好想收手,好想放手,又好想紧紧抚住。战悚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若即若离,若得若失。
终于,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咯噔了一下,父亲的手才勇敢地,轻柔地抚上了温纯于的发梢。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今日之后,便是生离。
母亲的脸早已湿透了,在晦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凄寒的光。眼泪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的脸上就像刚下过一场雨。见温纯于的父亲站了起来,她也站了起来,犹豫地将右手手臂搭上了温纯于的左肩。她真的,真的不想说话。因为任何话都会被眼泪淹没,因为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说出那句话——那句关于别离的话。
整个大半夜,都没有人说话,温纯于的父亲、母亲还有温纯于,就那样地坐着,一声不发。沉默或许是最好的温存,一旦开口,便是伤心话。
橙黄色的灯光投影下来,投射出一家人颀长又模棱的身影。那身影,是魂又似鬼。
大概凌晨,温纯于才抬起了头,他眼睛微微肿胀,红色的血丝布满了白眼球,甚至渲染了上下眼睑,他的眼角没有了泪水,只留下满脸干巴巴的泪痕。他眼睛微眯,看向了父亲母亲。那眼神看似没有情绪,又好似坟地的野尸,散发出深寒的光芒。突然,他笑了,比恶鬼还要惊悚,道:“只能这样了么?”
父亲强力控住住哭泣,可是,一开口,还是上气不接下气,道:“只能——只能这样——这样了。”
说完,父亲居然哇地大哭了起来。这是温纯于从未见过的,父亲最伤痛的样子。
母亲断断续续哭了好几拨了,闻言,又哭了起来。
终于,父亲极力克制住情绪,尽量保持语气平稳,对温纯于说道:“你走也是好事,至少在外面,不会这么受苦。”
温纯于这会儿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回答道:“嗯。”
父亲又接着道:“我跟你母亲给你准备了盘缠,带着这些盘缠,走得越远越好。在外面,就跟之前一样,找个工作,赚些吃喝的钱,活下去。”
温纯于眨了眨眼,以示赞同。他的脸已经哭麻木了,眼睛也哭得干吧了,这一眨,就好像干涸迸裂土地上的一片青叶,让他看起来有了些活气。
母亲控制不住边哽咽边说道:“你放心,我和你父亲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彼此,大黄和小白还有那些牛羊,我们也会好好照顾,你不在,他们就是我们的孩子。”
温纯于有气无力道:“嗯,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说罢,紧紧拥抱住了母亲。
父亲又说道:“以后我们纯于无论在哪里,都要有自己的思想主见与判断,不要像这些人一样,是非不分。”
温纯于眼神中充满着坚毅,点头道:“一定会的。”
母亲又说道:“你也该离开父母了,你还年轻,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被我们束缚。”
温纯于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点了点头。
父亲又道:“这么多年来,父亲和母亲对不住你,你生在我们家,受尽了苦难。以后,一定不要自责,该说对不起的从来都是我们,而不是你。”
温纯于同时抱住了父亲和母亲,三人额头相抵,道:“我们永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