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万物,倘若未曾拥有,便不会有失去与怀念拥有的痛苦……
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是,小鲤从诞生于世开始,便不知道悲伤是何物,从娘胎里落地开始,她看到的世界模样,便是遍布了战争、饥饿、死亡的模样。
身旁所有人都把残酷无比的事实换了一种说辞,说成孩童天生喜爱的游戏,利用孩童容易满足也容易收获开心的幼小心灵,让她在不知不觉之中麻木了痛苦,让生命如蝼蚁随时遭受毁灭的痛苦、饿肚的痛苦、渴求美好生活却一生难觅的痛苦统统麻木。
从会记事以来,小鲤便见惯了死亡,外公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她看见妈妈呆在老人身旁,眼里下起了雨,她爬到妈妈和外公中间,满眼不解地看着两人。
咽气之前,外公摸着小女孩的脑袋,皱纹挤向一边,露出笑容,“小鲤,外公要跟你玩个游戏,你陪外公好不好?”
“好啊,好啊。”听到玩游戏,小女孩顿时来了兴趣,拍手叫道。
老人把一块彩色的石头放在小女孩的手心里,对她说“外公要和你玩睁眼闭眼的游戏,等这块糖果石开花,外公便会睁开眼睛给你奖励,再陪你玩别的游戏……”
话刚说完,老人便咽了气。
小女孩戳了戳已经不会动弹的老人,她捧起彩色的石头,“外公,你还没告诉小鲤要怎么做才会开花呢?”
妈妈眼睛里的雨下得更大了,她摸摸小女孩的脑袋,柔声道“小鲤是个好孩子,既然要陪外公玩游戏,就得好好玩下去,等不到糖果石开花,谁都不许认输哦。”
她看见妈妈在笑。
小女孩点点脑袋。
好多人聚在一起,一起搭了座石子屋,把外公放在了屋子里,他们解释说,这是为了小鲤赢得游戏时可以获得更多的奖励,等糖果石开花,外公便会睁开眼睛,同时,光秃秃的石子屋会长出小小的甜甜的糖果树,结满糖果,那些糖果,都是奖励。
天真的小女孩心生欣喜,满怀期待。
身旁无一人陪她长大,与她一起生活的人都是一群习惯遭受压迫与痛苦的大人,他们无法给予她幸福安稳的世界,只好编出一个又一个谎言,掩饰无法逃离的万般痛苦,让未谙世事的孩童多一分快乐算一分。
于是,年幼的孩子眼中,欺压者无情的欺压,是游戏;饿肚咕噜声,是游戏;鲜血遍布身躯,是游戏;死别,也是游戏。
从一开始,所有会带来痛苦的一切,都被众人强行赋予了游戏的外壳,于是,从未看到内核的孩童把修饰痛苦的糖果色外壳当成了一切的模样,免去了忧愁悲伤,像一个失去感官的人,即便遭受痛苦也浑然不知,而究竟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呢?
舟仑见到小鲤满目认真地说她在和停止呼吸的人玩游戏,眉眼无哀,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是修炼者留下的野蛮痕迹,他把眉头深深锁住,问女孩“小鲤,游戏好玩吗?”
小女孩爬起身来,烈风呼呼,她凌乱如杂草的头发遮住了她小小的脸颊。
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她没有说话。
舟仑又问“有赢得游戏的信心吗?”
小女孩抬头,露出脏兮兮的脸颊,她露出笑容,“我会赢的,一定会赢的。”
扛大刀的少年蹲坐下来,把大刀放在一旁,给小女孩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给她编辫子,小女孩扭头看向神色温柔的少年,嘻嘻一笑,少年眨眨眼,明眸清澈如溪。
少年对小鲤说“小鲤,哥哥想和你玩一个新的游戏,你愿意吗?”
小女孩开心地甩了甩新编的辫子,笑望着扛大刀的少年,“什么游戏?”
“捉迷藏的游戏。”
“好啊,怎么玩?”
“很简单,陪哥哥去找一个干净的世界,怎么样,愿意陪哥哥一起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