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舟仑开始了一个人的旅程。
他扛着白眉毛老头儿给他的弯弯大刀,跋涉四方,行万里途,吃千般苦,终于修得一身过硬的格斗技。
岁月堆积在脸上,沉淀于心里,他已不是当初青涩的孩子,轮廓渐显成熟,心中的稚意与害怕一个人生活的怯懦慢慢死去。
漫长的风尘仆仆里,他总是想起某个遥远的夜晚,他对着那个爱抖白眉的贼老头嘻嘻笑着,老头儿也对着他哈哈大笑。
那时,老贼头对他说,或许可以见到像他这般随心肆意的笑容盛开各处的世界,就是干净的世界吧……可被久久欺压的蝼蚁,又何来这样的笑容?
想来,老头儿要的干净世界,便是充斥着纯粹的欢乐笑颜的世界吧……
而他觉得,这样的世界,需要用状若蝼蚁的人们免受压迫的幸福眼眸里溢出的清澈光芒来洗濯,如此,方可成为干净的世界。
老贼头给少年取名舟仑,希望他是独行的舟,可驶清澈流淌的溪流,抵达灰尘不染的干净世界,于这万舟浮沉,满眼浑浊的浮世之海,于这失序的世界,薄凉的剧场。
慢慢明白白眉毛老头儿献给自己的希冀之后,少年拥有了最纯粹的想法——像老贼头想要穷尽一身之力偷一个干净的世界一般,他要用手中刀,砍出一个干净的世界!
热血几腔,难耐这纷乱之世几分,星火微微,风吹便熄,可,这脆弱的微微星火,也可做前行的灯,引心中舟驶过浮世之海。
扛刀万里,虽有千般磨难,吾往矣!
少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承老贼头之念,他只晓得自己喜欢遵从漂泊于心海的舟,舟驶何洲,路走何路,哪怕山重水阻。
这天,少年舟仑路过一处沦为废墟的村子之央,瞧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抓着一块沾满鲜血的彩色石头玩耍,旁边是一堆已经腐烂的尸体。
明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小女孩的眼中却无痛苦之色,小小的眼眸如同静止的,死去的河流,又如同鲜活的,明亮的星星,她小小的脸颊,也似一条静止的河流,不见波澜,不知道算不算是死去的河流。
浮云变换,人间仍旧疾苦,岁月的刀,杀死了少年轮廓上的稚气,他已经跋涉了好多年了,在这漫长的旅途中,舟仑遇见过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可坐在尸体旁旁若无人地玩耍的孩童,他倒是头一次见……
坐在腐烂的尸体旁玩耍的小女孩叫做小鲤,名字是舟仑主动问她,她告诉舟仑的。
舟仑问小女孩,她周围的这些人,是她的什么人。
小鲤淡淡的眉头舒展开来,细嫩的皮肤涂满了泥土,小小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嘴角微微上扬,是绚烂的笑容。
她套在破烂衣服里的身躯瘦弱无比,小小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块椭圆形的彩色石头。
她注目着蝇虫环绕的尸体,言语淡淡,辨不出欢悲,“这里有我妈妈,还有大伯,其他人都是外公的朋友,他们都在和我玩游戏呢,等糖果石开出糖果花儿,他们就会睁开眼睛啦,我在等糖果石开花呢……”
“游戏?糖果石?”
“嗯。”小女孩抬起手来,把彩色的石头置于扛大刀的少年眼前,“妈妈说,只要糖果石发芽,开出美丽的糖果花来,跟我玩游戏的人就得睁开眼睛陪我玩儿,你看,糖果石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就要开花啦。”
小女孩岁数不大,循常理来说,她眼眸里的光,应当是澄澈而灵动的,可她小小的眼眸里,却似乎失去了孩童的活力。
奇怪的是,这双似已失去活力的眸子仍旧绽放着光芒,若不细察,根本难以觉察这对眸子究竟缺失了什么东西,可若说缺失了什么东西,却又说不上缺了什么,只能通过肉眼之见,得出那对眸子像是被大雾笼罩的清晨的露珠的结论,原因难寻。
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