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撞墙死了,怨得了谁?”
这争执声有些大,外头孙宁听见,惊得魂飞魄散,这时也顾不得许多,拔腿便往外头跑,好容易挤进里三层外三层,一眼便见隆灵寺坚固的围墙当真豁了个口子,脑子里轰隆一声,一片空白。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又才想起察看春归的情况,他还抱有一丝饶幸明明计划妥当,顾妹妹是佯作触壁,柴生及时阻拦,怎会当真伤及顾妹妹性命?说不定是这隆灵寺的围墙,年久失修,自己塌了。
孙宁艰难地移动眼珠,又才现还有一层人群,他忐忑不安往里挤,还没挤进去,就听一声佛号。
原来被惊动的不仅仅是武僧,还有住持方丈,这位方丈懂得医术,已经先一步赶来救治春归,他念出一声佛号后,也是如释重负“这位施主虽说受了伤,好在伤势不重,并无性命之忧,善哉善哉。”
围观者又是一阵大哗。
“我们可是亲眼目睹,那姑娘使出力撞墙,轰隆一声把围墙都撞塌了一截,竟只是受了轻伤,这怎么可能?”
方丈也觉奇异,作为住持,他可是相当清楚,寺院围墙决不可能年久失修,隆灵寺香火旺盛,又不缺财款,尤其外墙,一年两次修固,这女子的头颅莫非是钢铁铸成,竟能把坚实的墙壁给撞塌了?这事还真吊诡!
又听一个看客道“莫不是佛祖显灵,被这姑娘贞烈孝道所感,不忍看这姑娘触壁而亡,故而才当姑娘触壁之时,让这堵墙塌毁化解那奋力不要命的一撞?”
方丈……
像他如此高深的佛法,还从未见过佛祖当真显灵呢!
然而这套说辞,竟赢得了群众的广泛支持,便有信徒,匍匐跪地连称佛祖有灵、惩恶扬善,也有人对着方丈就拜,俨然把住持当作了佛祖的化身,方丈心思一动,认为这样的误解大大有助于本寺的声誉,也故作起高深来,默认这套说辞。
孙宁趁人不察,一把拉过尚自目瞪口呆的柴生,压低了声问道“怎么回事?”
柴生心有余悸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正要冲上前去阻拦大姑娘,双腿竟像被紧紧捆绑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大姑娘当真无妨?若未受重伤,怎么昏迷不醒?”
春归在昏昏沉沉之间,仿佛回到了让她魂牵梦萦的岁月。
尚是稚子,不识忧愁,在阿爹膝头,一字字跟着念“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兮”,院子里的槐花,飘飘洒洒落满襟怀,她悄悄拈起一朵,嚼出唇齿留香。
恍惚又到稍大的时候,趴着窗棂,探出半个脑袋,窥望正在写文章的阿爹,脑勺一痛,转过身吃惊地觉又被阿娘抓了个现形儿,阿娘蹙着眉头,严肃却低声教训“偏是记不住,竟然又来打扰阿爹用功!”
淘气的举动,似乎数不胜数,比如悄悄拿了阿爹的酒,学着举杯邀月,喝得两靥热头昏目眩,傻笑着手舞足蹈,怎能不被察觉?难逃阿娘教训,被罚抄《女诫》,好些天垂头丧气,又是阿爹开导她“春丫还小,这时还不
能饮酒。”
“长大了就可以了吗?”
“是,等春丫大了,就能陪阿爹共饮。”
“那多久才算长大呢?”
“女子及笄,便为成年,那也是我们春丫,大好年华伊始。”
当时是多期望啊,快快及笄,但已经及笄的如今,春归却又希望,她的青春永远不将绽放,一直是父亲膝头上那个不知哀愁的孩童。
父亲在世时,她被视同掌上明珠,她的身后永远有最最坚实的依靠,从来没经受过丝毫风雨的凄凉,她有多么眷念父母俱在的岁月,以至于就算在梦中,竟也清晰记得这样的美好于她已为永失,她一遍遍警告着自己不要醒来,该有多么惧怕,在睁眼之间,什么都留不住,烟消云散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