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几日,齐军和东突厥狼骑虽然表面上各自相安无事,实际上,底下都是潜流涌动。
达奚长儒月前命士卒星夜修筑的堡寨,俨然成为了双方一绝胜负的所在。
摄图虽然粮草不济,但沿途劫掠草原诸部填补所需之后,倒也摆脱了生死危机。
他兵力雄厚,几场小败并算不上伤筋动骨,正屯兵在东面八十里处,静待时机,预备一战功成。
达奚长儒也是积年宿将,不会坐视摄图成势,他立即命哨骑冒雪传信,令分散南北各处的属下合军。
除却裴世矩及少数将领之外,自己已带着五百轻骑东去试探摄图军心、战力。摄图也并不示弱,当下命一个万户前去剿杀,达奚长儒且战且退,居然不落下风!
傍晚时分,老将军回营,连头上的兜鍪都未摘下,便命人准备宴席,并召唤诸将,在帅帐议事。
“摄图能战却又不战,能走却又不走,他是打量着我们是一支孤军,正好够他拿捏。我所料不错,摄图果真有一战覆灭我部的心思,不然不会如此作态…”
达奚长儒拿起冻得硬邦邦的胡饼,重重咬了一口,“再过几日,他人到齐了,咱们可就难打了。”
“不如诱敌深入,设伏截杀?”有人建议。
达奚长儒想也没想,直接摇头,“不妥,我先前已经勘察过周遭地势,这附近虽然也有可以设伏的地方,但地势都低矮,根本算不上险要,骑兵一个冲锋就能突围…可以藏人的密林又被突厥人抢先占据,你们没见我回来的时候,都是绕开那一片地方走吗?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不如先拔营后撤,保存实力再说?”
众人纷纷皱着眉头,裴世矩忽然道“…我们孤军悬于漠北,摄图不外乎见我无援军,料定我军跟他耗不起。他们攻陷东南方的用意,本就意在阻我援军、钱粮,断绝我军退路。一旦后撤,军心必定大受打击,届时突厥再发动突袭,我军不能抵挡。”
达奚长儒也点点头,面色沉着说道“他们的用意便是如此了,他本钱雄厚,看咱们就像看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蚱,我们却不能在这个自乱阵脚…”
他顿了顿,似乎要做出盖棺定论,这时一个半大小子吊着公鸭嗓喊道
“不过这疑兵之计却不是不能用,如果按我的意思来,先召集一支兵马佯装进攻,待进入突厥的伏击范围以内,立即变后军为前队,随后接应前面遇伏的人马,两军一道做出大败北逃的样子,扮得像一点,真一点,一定能诱使突厥伏兵追击与我!”
达奚长儒发出一声戏谑的嗤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毛都还没长齐的叱罗艺“你能扮多真?诱敌之计,书上从来写得简单,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帅旗!只要将军将帅旗借给我,我一定把突厥人的伏兵全都引出来!”
“——逆子住口,帅旗也是随随便便就能借的吗?诸位将军在此中议事,那里有你说话的分,还不给我滚出去!”叱罗荣登时头上冒火,就要将儿子赶出帐外。
叱罗艺干脆就将他老子的命令当成耳旁风,一点没有要滚的意思,非但如此,他还生怕将军不答应,又补充道
“我军眼下是被架在火上,只能与突厥人拼个你死我活,绝无第二条路可走,可东南方向林中埋伏的伏兵,会让我军在战时处于被动,处处掣肘!
“将军与敌军决战,这处伏兵就非得扫清不可!只要突厥人上钩,往前行进五里…不,三里!
“前面诈败的兵马便顷刻返回,绕后包抄敌军,后军再度转为前阵,冲击敌阵!如此,便能形成一个反向的包围圈,纵不能全歼突厥伏兵,至少也能将其打废!”
这简直是疯了!
帐内一片哗然,即为叱罗艺的胆气所慑,又觉得他的想法实在太过荒唐。
叱罗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