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乌云在夜空中层层堆积,直压城头。军砦内外,只有寒风呼啸。月亮只冒了一会儿,随即便不见了踪影,这个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如果不燃起了火盆,戍卫此处的军士们都不知该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寨栏之上燃动的火光,映照出在空中簌簌飞扬卷落的白雪。
寨栏上守备森严,往来巡逻的军士衣甲凝霜,扛着长长的槊,来回逡巡。帐内休息的军汉们围着火盆取暖,都没什么人有说话闲谈的心情,只听见各人呵气、搓手、跺脚,指望可以驱除这刺骨的严寒。高颎让亲卫熄了此处的灯火,接着白雪反射的一点微光,探头看向远处。
两里之外,帐篷又多了不少。有人喊马嘶的声音传来,这样的军马营地,看似散漫,实则戒备森严已极。任谁也别想趁夜而出,偷营劫寨。这些日子突厥人的军力不断增加,看来是要搞出大动作来了,就在白天,一队突厥哨骑拖拽着一群不知从那里掠来的百姓,在寨前喊话劝降。
这些百姓都是妇孺之辈,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孩童,大冬天的,被突厥人如同牵牲口一般拖在马后。她们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高颎,军士们看得个个目眦欲裂,但高颎依旧下令紧闭寨门,随即下令射杀他们,弓弩手上来,端着弩对着这批人劈头盖脸地扫射过去。
五十个弓弩手,射出的羽箭可以盖住一小片草场,突厥人连带着这些妇孺们都在羽箭之下,待弓弩手停下攒射之中,前面的草地早已被乌压压的羽箭覆盖住了,所有人来不及跑,便被射得跟刺猬一般。
高颎不顾劝阻,亲自拽着马出寨,为惨死的妇孺们收敛尸首,在一个背对着天空的女人怀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襁褓,小家伙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睡得正香甜。
他的母前为他挡下了所有的弓箭,高颎轻轻地将他抱起的时候,他恰好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没有牙齿的牙床,高颎面无表情,伸出手去逗弄他,他一口咬住,用力嘬了两下,手指当然没有母前的香甜,小小的婴孩忽然啼哭了起来。
亲卫们手忙脚乱要去接过他,被高颎阻止了,他摇晃着襁褓,哄着他,随即说道“找一个奶娘给他,在我的帐篷边上安置好,要暖和。我欠他一个娘,从今往后,我来养他。”
北朝南朝打了那么多年,北朝和游牧民族也打了那么多年,几百年了,百姓们的记忆总是伴随着血与火,如今他们又迎来了一场浩劫,汉家百姓,在这几百年间,如蝼蚁一般死去的,何止千万?北朝东西分裂,相互对峙,又有一突厥在侧窥伺,不知叫多少人破了家,多少姓灭了种!
这冬日,太过漫长。这乱世,也太过漫长。真希望这该死的乱世早点结束,早日迎来江山一统、天下大治!高颎立在寨栏之上,寒风扑面而来,连心都是冰寒一片的。
高颎所部奉高宝宁军令,孤悬在此,北面受阻,暂无南援之力。南边的高延宗所部主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北上。这里的军马都是杂凑而成,不仅有契丹人这个不稳定因素,就是其他军马不少还是在刚刚征调入伍的,虽然边民大多弓马娴熟,但可以托付大局的能战敢战之士仅有八百而已!
外有强敌,内则忧惧生变。高颎耐下心来,尽量将浮动的军心安定下来,将城防诸事再梳理一遍。几个时辰的忙碌下来。守具战具再一次清点整理,木料用来预备烧滚水熬金汁。城头守军进一步调配,城里城外都重新做出了详细的布置,就连城外密布的鹿砦,都又多做了一批,趁夜埋下去。
等高颎全都料理完,便将这些老部下召来议事,看还有什么要完善的地方,商议即将到来的战事中的诸般战守之策。如今正值存亡之秋,诸将也不客气,人人都据理力争,大声讨论。
“干脆将唯一通路也挑挖断了,掘出深濠,再密密栽埋鹿砦,也学王峻埋下铁蒺藜。他们不来则已,一旦要来,我们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