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借这部小说推陈出新的创作动机,但动机是动机,动机不能说明写作质量,决裂也不一定那么悲壮那么值得赞扬。我只是给自己一些写作的动力,尽量地从自己身边绕过去,至于好坏,还要你看了再说。”李老把评价的权利交还给了苏澈。
说实在的,《雪上的烽火》真的是苏澈这几年来读过的印象最深刻的一部长篇小说。
故事的原型其实就是类似阿旺德措老人这样的在大雪暴中依然坚守的英雄人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开篇的那句话。
“雪上的烽火在狂风中摇曳,火焰紧贴在一起,被风压的像一面破碎的旗帜,它是如此的令人渴望,又如此的令人胆战心惊,似乎下一秒它就会被熄灭,可它不会,它没有,只要风一停,它就会再一次熊熊燃烧!”
这段话至今回想起来仍令人颇为感叹,苏澈甚至只要一闭上眼就能隐约看到年轻时的阿旺德措带领丰碑小队在冰雪中前行的背影,与茫茫雪原比起来,鲜红不仅仅是衣衫,更是那份执着与信念。
“那,您现在的文学理想是什么?”
“我的过去是一连串的写作事件构成的,我大体对过去的短篇创作感到满意,但中长篇总体上并不满意,有些篇目甚至有重写的念头。我现在的文学理想说起来不算是什么理想,就是在我还能清醒的认知和思考的时候写出我最好的长篇小说,精选出我的短篇小说卷,三卷本事比较理想的,还有一个理想就是没有人再说我是一个偶像派的作家,我其实很后悔当年同意把小说翻拍成电影。”
苏澈点了点头,不知不觉间他与李老已经在咖啡厅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但看了看本子,他期待的采访内容才完成不到一半,不过很多问题似乎已经不需要反复的重复的去问了,于是他决定精简一下。
“美国新潮流派作家本安迪在2091年写了《枯井》,宣布小说作为一种形式已经彻底枯竭,人们期待的故事只需要通过ai就可以自动生成,完全不需要那么多作家去‘创作了’,一代又一代的作家以自己的奴隶作出回应,证实着这个时代存留的依据。作为一个职业作家你有类似对写作意义质疑的困惑吗?”
“其实在更早之前,美国后现代派作家巴思就在1963年谢了《枯竭的文学》这本书,并且也同样宣布小说经没什么可写的了,但你看,到了2091年,同样的论调,换了一个皮囊又冒了出来,这真的太讽刺了,所以在我看来,无论是巴思也好,还是本安迪也罢,他们的这种言论都有点类似于信口开河,我们大家其实都有这种体验的,就是你在某个时刻思路特别的开阔,特别敏捷,头脑就像一口池塘,可以冒出好多泡泡来,泡泡很多,所以放到一起时就显得言之凿凿的,但这种言论不用说经不住时间考验,据我所知,连本安迪自己在写完《枯井》后还文思泉涌的发表了好几个短篇,怎么就枯竭了呢?难道他真的认为人们都喜欢把喜好输入进ai系统,然后自动生成自己喜欢的故事吗?这种自欺欺人真的就是大家所喜欢的文学类型吗?我觉得不尽然,就好像我平时很喜欢读的一篇连载,剧中有很多我讨厌的人物,可正是这种真实令这部作品看上去更加的丰盈,所以我始终认为,只有枯竭的作家,没有枯竭的文学。文学作为现实世界的描述和补充,它是与人类同在的,这个特殊的供求关系可能在某个时期会出现一定程度的萧条,比如现在,很多人认为‘算法’可以取代人,但这并不意味人的创造就会灭亡。我作为一个作家从来没有怀疑过写作的价值,我不能确定读者是否一定需要我写,但我可以确定我需要写,对于我,写作的意义已经演变成生活的意义了。”
苏澈点了点头,听到这样的话让他信号澎湃,信心大增,虽然在这之前他也没有怀疑过文学创造已经枯竭,但从前辈这里获取认可,更能让苏澈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