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的话让孔融有些呆愣,长久以来,在他们这些郁郁不得志、在灵帝朝屡受打压的“党人”势力眼中,这天下一切的罪过都可以推到汉灵帝身上。
是汉灵帝宠信宦官、耽于享乐、不恤民力、加重赋税,宦官子弟横行乡里,依附宦官的走狗们权倾朝野,才导致如今天下烽烟四起。
是汉灵帝党锢士人贤才,才让袁隗、许相这种阿谀宦官之辈占据显位,使得大贤遗于野,朝政糜而烂。
这是他们很多人长久以来的共识,对于孔融来说,他年轻时招待了前来家中避难的党人领袖张俭,导致家门被牵连,兄长代他而死,这等血海深仇常年以来他都是记在宦官头上的。毕竟是宦官势力领头,对张俭穷追不舍,并大肆破家灭门。
这般仇恨积压之下,孔融自然对宦官没有什么好印象,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意识中也是潜移默化的将一切问题推到了宦官头上,也就有了去年在大殿上楞头提出废除阉宦制度的举动。
如今郑玄的话却是从新的方向展开,让孔融下意识开始思考,若真的只是汉灵帝与宦官出了问题,天下会被祸害成这样吗?
见孔融陷入沉思,郑玄大笑道“文举啊,这非是一人一时可以想明白的事。自党锢以后,老夫已经想了二十年了,仍然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很难说服自己。
且先着眼当下,虽然城池布防无需你参与,但身为国相,在将士拼杀之前与他们交流一番,免除其后顾之忧,也是本身的职责吧?”
孔融猛然惊醒,看了看十余步外站的整整齐齐的士卒,点头道“正该如此,还请先生快些下城楼去,刀剑无眼,若误伤了先生,融将无颜再见天下人。”
郑玄轻轻摇头,叹道“老夫上城墙来并非一时兴起,只是想为这城中黎庶尽上一份力。”
孔融神色大变,惊道“先生大才并不在战场之上!此乃凶危之地,非先生当来之处!”
“哈哈。”郑玄摇摇头,轻笑道“文举莫不是以为老夫准备持剑杀贼?若是二十年前,老夫必然会这般做,可如今年岁老了,却是不比当年。”
郑玄三十多岁时,曾经不远千里进关西向大儒马融求学,在山匪横行、危机四伏的大汉朝远行求学,郑玄手上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可惜如今年逾花甲,着实是有心无力。
孔融也是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闹了笑话,讪讪一笑,旋即肃然道“不管是做什么,这城墙上都是危地,有融在此便足够了,先生还是回府吧。”
郑玄并不答话,而是默默从袖中掏出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麻布,轻轻展开,上面却是一个大大的“郑”字。
“老夫在青州也算有些名望,这些年总归是做了些事,或许外间有一二认得这面旗帜的人,若他们能念及往日情分,也可稍稍减小文举守城的压力。另外,老夫也已让弟子将同样的旗子送向其余方向的城墙,这也是老夫唯一能做的事了。”
……
“管渠帅,弟兄们已经集合好了,随时可以攻城!”
满脸横肉、眼神凶厉的管亥重重点了点头,恶狠狠的道“请各方渠帅准备,北海国是大国,剧县之中,粮草金银都少不了!杀进去,大家一起分个痛快!”
传令兵正待转身离开,却瞥见远方城墙上慢慢挂起了一面面旗子,惊道“渠帅,汉军有动静了!”
管亥望向小卒手指的方向,眉头一蹙,大声道“让上面的弟兄看看,汉军挂的什么旗子!”
不多时就有人来报“那旗子上只有一个大大的郑字,只是麻布所制,不比寻常旗子。有面旗子下面还站了一个发须花白的老头。”
管亥一愣,问道“什么意思?汉军新任命了一个姓郑的老头当官儿?”
话音方落,便听见有人惊呼道“大帅,麻布旗帜的郑字。是郑先生!东莱的郑康成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