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日,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贼寇们开始迫近剧县。
这些贼寇的组织力度甚至比不上黑山军和白波军等匪寇,人员也鱼龙混杂,多有老弱病残,还有不少人手中拿着农具。
但接近十万的数量,还是让人望之而胆寒。
这也是青州贼寇可怕而又可悲之处,整个青州六郡国六十五县,极盛时三百余万人口,却涌出了百余万贼寇,若是考虑到那些在战乱中丧命的人,青州的贼寇数量已经超过了平民百姓。
如此巨大的贼寇比例,若说不是为政者的责任,那当真是三岁小儿都不会信。
连年不息的战乱、朝廷不恤民力的加重赋税、地方豪强大姓巧立名目进行盘剥,重重因素催生出大量的贼寇,然后贼寇又劫掠平民,使得民众生计更为艰难,导致产生了更多的贼寇,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这就是王朝末期的一角,也是乱世的缩影,平民百姓没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力,如果想要活下去,那只能让别人活不下去。
站在城墙上,看着黑压压一片的贼寇,孔融心绪复杂,叹道“终究是为政不力,才让境内有如此多的百姓沦落为贼。若只是千贼寇,尚可说是其心性阴邪,残暴不仁;如今青州半数为寇,我等为政者难辞其咎啊。”
计吏彭璆唏嘘道“经年大乱,这不断积累下的弊政并非一人之过,相君新任国相,这里面倒没有您太多干系。这一年来,您在剧县的施政有口皆碑,百姓都看在眼里,若您早一两载来青州,恐怕如今情势会大不一样。”
孔融摇摇头,喟然道“彭君此言差矣,融往昔常有怀才不遇之感,自认为若执政一方,必能安抚百姓、教化生民。可自从来到剧县,融日日夜夜常有力不从心之感,纵然夙夜奋发,仍难改变丝毫形势。
昨日得康成先生教诲,方知往昔之自大是何等的可笑,这青州,或许就是被如融一般的愚昧之人弄成现在这般的。所幸醒悟及时,早早向外求援,否则若是不自量力与贼接战,恐怕会闯下大祸。”
彭璆讶异的看了眼孔融,这位孔子之后素来怀着出身名门的傲气,加之年纪轻轻便名满天下,向来有些目空一切。
白衣傲王侯,藐视即将成为当朝第一权臣的何进,说好听点是傲骨铮铮,说难听点就是自视甚高。他没把自己当成杨赐派去祝贺的信使,而是认为自己是上门的贵客,何府通报的稍稍慢了些,他便拂袖而去,他眼中瞧不起世俗的官职尊卑,骨子里却又强调着世家高门、饱学之士的尊贵,给人一种强烈的割裂之感。
譬如他与下属相处,若是才学广博、名声远播的才人,哪怕其地位低下,他也从来不摆官架子,素来平等相待;可若是对方是才学浅薄、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他又有着难以言喻的傲气。
孔融也素来以自己的才学为傲,可如今却当众言称自己才学浅薄、力不从心,当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相君得康成先生教诲,看来获益匪浅啊。”
孔融摇摇头,喟然道“说实话,先生说的很多事情,融还是弄不大明白,总觉得先生看的比我们看的要远得多。在我等还囿于今古文之争时,先生已经破天荒的跳出了这一囹圄,将两大学派融会贯通,在融看来,先生之才不比夫子差。
但对于先生昨日所说之事,融心中也只是隐隐有几分动容,心中并未完全认同。可看看如今的形势,除了先生所言的原因,又能以何种缘由来解释呢?难道是这东齐之地民风不善、天性好反?”
看着远方黑压压的人群,彭璆怅然道“那无数贼寇之中,恐怕还有与璆相识之人,他们与璆同为这齐地子民,璆很能理解他们为何会反。然而世事没有回头之路,种种因素让他们踏上了造反为贼之路,那我等也只能对其刀剑相向了。”
孔融微微颔首,神情复杂的道“昨日看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