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卿生前甚爱幼子王学林,为求前途,将其送至南都国子监,交好友张鹤年管教传授。”
刘玄静静地听着,张鹤年他听说过,是与师祖昆林公齐名的江南大儒,被称为合龄公。
“那年张卿奉旨去南岳祈福求寿,一去大半年。有奸人接近王学林,曲意逢迎,刻意交好。待得时日,又将那王学林引至秦淮河边,徘徊花舫青楼之间。那王学林年少轻狂,又意志不坚,就此下了水,不仅欠下数千风流赌债,还被人设了仙人跳,落了个勾引人妇,奸宿良家的罪名。更有甚者,有人将此丑事编成章回,特意点明王相之子的名头,四处传说。消息传到京师,王卿最好面子,当即气得吐血,没多久就生生气死了。”
说到这里,太上皇回过头来问道“王卿功绩,刘四郎可知?”
“回太上皇,臣在成均馆看过文档,文宣公首以闽海、江西、湖广南北四省为点,清丈田地,清得额田三万七千顷;又在两广、湖北、关中试行规一赋役、限制苛扰,计亩征银、官收官解;而后广开海商口岸、分档关税、厘清舶务,完善海巡缉私;最后行三合考成法,官吏所办事宜,皆登记在簿,分存六部都察院和中书诸厅,专呈内阁,三处合一,逐月考核,年终察计,互相监督、稽核实效、奖优惩劣,还有其余种种,皆是利国利民的良法善政,可惜皆半途而废。”
“是啊,半途而废,人亡政息,甚是可惜!”太上皇坐在廊椅上,看着浩淼却又寒风刺骨的太液池,悠悠叹息道。
刘玄能够感受到太上皇语气中那掩不住的深切痛惜,不由想起王文忠公亡故后,他主持的良法善政在波澜不惊中名存实亡,最后纸糊内阁上台,“政通人和,四海晏然”。刘玄心头一动,又想起恩师杨慎一在今上即位时,酒醉之余说得那些高深莫测的话,若有所思。
当年诸王夺嫡,忠义亲王呼声最高,却突然坏了事,被下旨圈禁,没两年就忧愤而死,原因到现在还是个迷。而后忠顺王与勋爵世家走得近,又收拢了一票文人士子为其摇旗呐喊,大张声势,谁知太上皇却选中了今上。刘玄现在还记得自己父亲私下里对这一位的评价,隐忍严明、勤勉干练、刚毅敏厉。
如此想来,太上皇是有的放矢,包含深意。加上后面的一系列的举动,刘玄大致能猜出他老人家的心态。这老头,倒是个明白人,就是心软了些,好念旧情,而且跟今上一样,有些好脸面。
陪着太上皇在游廊里游历了一圈,才过去半个时辰,吴宝象匆匆过来,躬身行礼道“奴才叩见太上皇。”
“哦,吴宫使来了,可是皇儿有事叫你过来?”
“回太上皇,皇爷下了朝,闻得太上皇、皇太后在琼岛设宴,遍聚诸王爷、公主和诸位娘子,是为盛事,便起驾过来向太上皇和皇太后请安。”
“难得他一番孝心。戴大伴,我们走吧。对了,刘四郎,朕让两个小黄门带着你到处看看,这岛上风景甚佳,要是写出好诗词来了,定要呈给我。哈哈!”
“遵旨。”
太上皇挥挥手,在吴宝象、戴权的引领下,自去了,只留下刘玄和两个小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