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蹦跳着,一支固定在平台上的鱼竿被前端垂入湖水中的丝线拉得晃动不止,似有鱼在咬饵吞钩。
亭舍四周多窗,光线明亮,窗帘垂幔随风鼓荡不已,一名小竖人赶紧去将朱红翻窗关上,帘幔也被扎起。青石地板上铺有毡毯,分主客三个席位放置了方榻条案,侧前角落处正有一名小竖人在煮茶,香气袅袅扑鼻。
“皇兄请坐!且少待片刻,茶已煮好!”
刘义隆伸手一指里侧主位,亲自至茶炉前提起茶壶倒了两盏水色淡绿的茶汤,先恭敬谦卑地奉上,再转身去取自己那一盏时,陈裨动作飞快地从袖中取出一支银针,伸入茶盏中搅动了几下拿起来一看,见无异色便收起。
也不知这家伙的银针消毒了没有……刘义符若无其事地捧起茶盏浅尝了一口,味道居然是一种带着香味的甘甜,却不是什么茶。
“这茶不错,混合了蔗糖和茱萸叶、甘草、枸杞的味道。”
“正是,原来皇兄也尝出来了。”刘义隆自至右侧上首跪坐,端起茶盏以宽袖遮着慢饮,良久才放于面前案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随之垂下衣袖时,面上多了一丝伤感之色。
“记得义熙十四年,皇兄那时封为豫章公世子,而小弟受封彭城县公,在建安侯辅佐下镇守彭城,随父皇还朝时也是雨天,当时小弟的鞋袜全湿透了,是皇兄来迎驾,赏了小弟一双新绛袜新舄,那时小弟满心欢喜,只觉得世子哥哥真好。”
“后来永初元年,小弟进封宜都王,议定的日子出镇荆州那天,又是大风雨,还是皇兄赏了我一把伞。说也奇怪,父皇未称帝之前,小弟心里对皇兄只有感激,可出藩时却有些莫名的想法自认也不比皇兄差,就是年龄小些,什么长幼有序,那是腐儒们才讲究,高门一向尚玄,对此从来不屑,小弟就想,难道我一辈子就这么接受他人封赏?而不是由我来封赏他人……”
这他么什么逻辑?我不要你封赏我,我要我封赏你?这太中二了吧!
刘义符笑眯眯地听着,心里一阵无语,当然……封赏之权,一向是至尊者才有的,因此野心如春雨后的杂草疯长也是正常,历代皇子的教育工作最难做,兄弟之间暗中攀比较劲,可那个位子只有一个,就是这么残酷。
其实你成功了!但你最后还是失败了,你长于权术,弱于军旅,知己而不知彼,大宋因你而兴,也因你而衰。刘义符很想告诉他,自己不过是个千年后来的来客,但这说起来太荒廖,也没有人相信,千言万语终化作一声轻叹。
“以佛家之言,你着相了!昨日之事,再细究是非恩怨终是无益,你当寻回初心!京口还有座先帝旧时老宅,择日搬过去,以守护孝穆帝陵。”
刘义隆默然无语,他当然明白,这是要被废为庶人了,诏书只是迟早的事,其实能有这么个结果,他已经非常满意了。
原本他以为,在军队进京的那一刻就是末日,但结果进宫规劝,送其到此处行宫的竟然是临川王,那个少年时显得怯弱而每每聪慧胜过自己的玩伴,他为何要选择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