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城中心位置原刺史府已改为州牧府,西面洗马河西岸与行宫相邻的中间,原有四片坊区,现在都已腾出来。其中小宅院被拆除,大宅保留改建,设为临街并列,自西至东的三长史官衙。
中书长史迟早升中书监,兼掌秘书监、修国史、司天台、内教坊;主掌军国政令,自秦汉以来,帝王之制有六一曰册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发敕,五曰敕旨,六曰敕牒,都是要经过中书草拟。
可这时代中书监的主要作用,还是与侍中兼领军两大机构,作为制衡尚书台的存在,草拟的诏令没权力直接宣布施行,要经尚书台下发,所以右丞长史吉翰才是真正的宰相。
何承天从行宫回自己的中书值房,亲自起草了一份诏书,携带着步行到右长史官衙前,抬头一看就心生郁闷,这原是江陵县寺换了个牌匾,还挺有几分气象,不像自己的“中书长史府”是征用五座大宅,外修围墙圈成一片拼凑,实在寒酸得很。
登上台阶过大门、仪门、大堂东侧门,过川堂才到后堂,这里是吉翰私下召见同级别高官,或小范围议政决策之地,县寺后堂改出来的自然也不够宽大,此时已近黄昏,官吏们都快下值了,二三十个席位空着没人。
何承天直往堂内转东侧门,过道南侧值房内,一起从行宫出来的兵曹参军郑续正在里面办理军籍田地敕牒,一名右丞掾在条案后一手翻动文书,一手持“右丞长史之印”啪啪啪地盖截。这些盖完了,郑续还要带回去加盖自己的大印,下发州牧府转各郡落实。
里侧值房内并无旁人,吉翰正神情专注地伏案提笔疾书,郡县基层的事他可以一言而决,所以事务远比中书、左丞长史府繁忙。
何承天缓步入室道“休文!能抽空谈点急事吗?”
“稍等片刻,自行扫榻以坐,要用茶也有劳自己动手!”
何承天哑然失笑,上前很随意地在吉翰的主位方榻一侧上坐下,等了好一会儿,吉翰搁笔伸直腰抬起头来,有些烦恼地唉声叹气。
“据出任巴陵太守的刘怀之上奏,湘州张劭将熊伯雅、欧阳秉机等立有战功,且本身才能不俗者截留,却辟举了四百多士人,其中还有不少蛮部少郎,这批人若经策试,能录用的恐怕没几人。宁州徐豁这一两天就要到了,以其人才学与能力,中府理当有他一席之位,却是不太好安排。”
吉翰这是自感资历稍浅,不及徐豁,何承天也有同感,且徐豁是徐广之侄,与自己是表亲,他默然片刻道“你看何某让贤,届时由你来提名,举徐豁为中书长史如何?某可以去主持策试,掌州学兼做做学问。”
“这不太合适吧?自到荆州以来,州郡与中府官员迁调频繁,若高层也走马灯般地换人,让州郡官员如何适应呢?这仔细想来,恐怕只有让其屈居右丞右掾一职。”
“形势如此,徐使君应该不会有意见,待中府建制一完善,右丞右掾可就是尚书右仆射了。”何承天取出刚拟的诏书的递上前,又道“本月下旬策试在即,却还没个章程,某刚入宫觐见,陛下虽年轻,却是主意多啊!”
“诏天下州郡士人献书?这倒不失为一良策。”吉翰接过来一看,点了点头,接着边看边读出声道“不论荆襄、江东,每献纸质原本或抄录副本书籍一套,赐绢五匹……可总体算来怕是花费不少,好在是个长策……又云献书超过二十套者,不论门第直接招纳入州学,免除束脩之礼及三年的食宿杂用……不妥不妥,这一条有待商榷!”
何承天笑道“这一套书籍为全本,如《史记》一套一百三十卷,生绢一匹市价五百钱,怎么算也是官民两利啊!若想献二十套绝不容易,士人除了自己抄撰,同亲朋好友借动,甚至花钱买,或几家共凑齐二十套换一个直入州学的名额,不说寒门庶族小吏之家,对一些士族也是极大的诱惑,还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