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的仆固怀恩大概统计了一下,降兵五千余,人数众多,必须得防范诈降。
当即选出几个头脑灵光的作为向导,其余交由一名队正押送,出城五里候着。
狼烟传信,北方安喜门、南方定鼎门、东南永通门亦相继攻破。
各股攻入城中的,皆未遇到像样儿的抵抗,太顺利了,反倒让人心生不安。
皇城外,洛水之滨。
一位红袍僧人,一位风雅儒生,正在岸边饮酒。
他们衣着光鲜,衬着苍凉辽阔的洛水,和满目疮痍的神都,竟显得有些奢丽,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两个兀自对饮,一行有些时候了。
红袍僧人,看儒生时的眼神有些凝重,他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这世上根本不该有什么人,有什么事,是自己看不懂的,可眼前的人,却常常令自己迷惑。
他猜不透,对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他从来不曾明白,他心里一直都在想些什么。
明明困惑,却又不好意思去问,因为对方一直在笑,笑得释然,而洒脱。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无趣,而打扰对方的心境。
“这些年,每日都觉得寂寥无趣,想不到竟还能结识法王这般精彩的朋友。”
“因为我不乱问话吗?”孔雀法王笑了笑,自我解嘲起来。
“因为你是个和尚,还肯陪我喝酒。”真田景纲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孔雀法王当然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拉我出来喝酒?已经开始攻城了,你的阵法好像没起到什么效果啊。”
“阵法就是这个样子啊,不论多简单,还是多复杂,被人看穿了,就没用了。”
“你倒是满不在乎,”孔雀法王帮真田景纲倒满一杯酒,不管对方喝不喝,自己先一饮而尽,“晋王那里还惦记着你立下不世功勋呢。”
“皇帝,是皇帝陛下。”真田景纲指着孔雀法王的鼻子,一板一眼的纠正了对方的说法。
“哈哈哈哈,你个狗奴才。”孔雀法王学着对方的样子,开玩笑道。
真田景纲大笑起来,恣意张狂之态,竟令孔雀法王都有些错愕。
“哎呀,狗奴才,狗奴才,说起当年做奴才的时候,我还干的很不错咧,现在,只是条野狗罢了。”
“怎么?你还挺怀念的,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不好吗?”
“现在这样?”真田景纲四下望望,洛水两岸,还有宏伟的天津桥上,有安庆绪父子的士兵,来回跑动着,急匆匆的样子,军容有些落魄不堪。
“我是说这样悠哉悠哉的喝酒。”
“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啊。”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感慨——”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触景生情罢了,”真田景纲连着喝了三杯酒,才道“你看那些仓皇落魄的士兵,当初跟着安禄山起兵时,那是何等的猖狂跋扈,而今,一个个不也跟丧家犬似的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古往今来,多少大丈夫,也不过是想找个好主子。”
“你可以学道,或者跟贫僧学佛。”
“学道学佛,又有什么不同呢?”
“可以不用费尽心机的琢磨怎么做一条好狗啊。”
“可以吗?你是鸠摩逻多,是宝象法王的徒弟,是孔雀法王,是僧中之王,法力高强,自然不用给谁做狗的。”
“你——”孔雀法王面露愠色,“贫僧也从不把寻常僧众当狗的。”
“你们这些做和尚的,说什么四大皆空,其实也是等级森严,规矩多的,还不如那些给朝廷当差的呢,哈哈哈。”
“每个人天赋、用功不同,对佛法的理解层次也不同,戒律、规矩,可以助人精进,也不是什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