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画技,真叫人称绝!大人请看那幅水墨画!”老鸨一晃手中绢帛,当中气味呛得青年连连咳嗽起来,他憋红张脸,在旁人眼中尤其像个初来乍到的犊子,他随着老鸨指向方位,看向展台中央的一副写意山水画,粗略瞅着颇有些魏晋遗风。
“当真是黄鹂姑娘所作?”太守见青年人眼睛都看直了,连忙再次确认道。
“各位大人在场,我哪里敢有所欺瞒!当真是黄鹂姑娘所作!”老鸨连连作礼,满脸的真挚。
“怎么样?南大人?觉得如何呀?”太守嘴角抿出一弧得意的笑。
青年人搓了搓胡须,心里震撼连连嘴上却是乏善可陈的砸吧,他沉下嗓子轻咳一声,试探道“完全是稚子的涂鸦,何谈一绝?谬哉。”故作煞兴的叹息。
无意中点出画作之人是个稚子,用以刺探这个老鸨的反应,其实,这画是难得一见的泼墨之作,肆意潇洒,风骨自持,早已是不凡之作,倘若这位黄鹂姑娘今日不是作为太守赠献的把柄,南祀如大抵会毫不吝啬对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蒙面女子送上自己的赞美之词。
这天下,可没有几个人被他赞美过,连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也不曾。
闻言,老鸨和太守的脸上都不太好看,待一切事物匆匆交代完毕,老鸨那气呼呼的身影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青年人玩味地抿了口茶,这接下来有什么好戏,就赶紧上演吧,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黄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遭了一顿毒打,昨天已满身淤青,今日又在那些淤青上留下了更重的伤痕,她被打得在地上滚来滚去,拼命嚷哭着“我……有好……好练舞……没有……偷懒……呜呜呜……我没有……偷懒……饶了我……呜呜呜……”
“咔嚓——”一声闷响,细棍被打断了,老鸨这才冷静下来恨自己瞎了眼,她啐了口吐沫揪起黄鹂的耳朵“一会儿上台给我好好跳!倘若再出岔子,小心我把你送给那群护院!”说罢将她狠狠推攘在地。
黄鹂捂着如被烫伤一样疼的耳朵小声哽咽着点点头,老鸨嘴里嚷着难以入耳的不堪厥词离开了,承袭过虐待的人儿无辜地看向窗外的飞鸟再一次向往那展开双翼的肆意自由。
香香楼的乐师一大部分师从被遣散的黄门鼓吹署,青年人一听便能从中分辨出哪种乐器分别出自于谁的手笔,这些靡靡之音原是前朝的宫廷乐,如今被新皇下了非乐令,除非是国典或是专门的赏乐机构,如他所掌管的太予乐署以外,宫内一律不准出现音律。说实话他有些想念这些声音,那些雅乐与宫廷太过相衬,冗长又乏味,反倒是这些郑风之音的民间俗乐颇具美感。
座无虚席的大堂内伴随着抑扬顿挫的音乐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那群衣衫飘飘的舞女们踩着熙攘人群的欢呼声碎步而出,伴随着音乐舞动着婀娜的身姿,她们一个个蒙着面纱,如是敦煌壁画上的九天仙女们,纵跃,齐跳,劈叉,下腰,赏心悦目至极。
每个人都在享受着画面极致的美感,然而青年人尖锐的视线却直插进这群舞女中身形最僵硬的那位,她如是卡壳的老旧物件,勉强能跟得上同伴的动作却没有多少柔美的感觉,全程跳下来堪堪称得上是令观者提心吊胆,就在舞蹈接近尾声,青年几乎放下心中的大石时,这位害群之马不幸踩到了同伴飘逸的裙褶,她的同伴应声摔倒又连累了旁人,就这样一位接着一位倒下去,现场一片哀嚎之声,而观众席里也同时发出了唏嘘。
人往往担心什么事,就会凑巧发生什么事,青年人遮起脸不忍心看这么多可人儿人羞臊的神情,太守则是在一旁既尴尬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好不容易被他拉着出来的京兆府尹,他身后的衙役们传来阵阵笑声,他回过头黑着脸怒目扫视一周,身后瞬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