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杀下去吗?”李渊又问道。
“太子、齐王余党不能不杀,至于旁人……”李世民看向了裴寂和萧瑀,“孩儿有一事不明。”
“说。”
李世民抬手抹了两把眼泪,又朝着船舷外擤了一把鼻涕,哭腔终于淡了些,他才道“昨日有人潜入孩儿家中,意图杀死孩儿的家眷、谋臣,圣上可知是谁指使?”
李渊也抹掉了眼泪,道“想来是太子,你们二人争斗已有一阵子了。”
“不,太子的目标是我,他不会冒险做本末倒置之事,太不划算了。”李世民道“我的亲卫中,有一名参军被买通,若太子有机会买通我身边之人,一定会让他冲我来,而不是将矛头指向我的党羽亲眷。”
“既然你已想明白了,又何必来问我?”李渊道。
李世民的目光再次看向裴寂和萧瑀,“那就看圣上您了,您愿意交出针对孩儿的歹人吗?”
裴寂与李世民对视着,他知道王朝统治者已经更迭,给予他无上权力和荣耀的庇护伞轰然倒塌,他没有任何与李世民叫板的资本。
主动认输,或许还能输得好看些。
裴寂上前一步,冲李世民拱手道“臣……”
李渊打断了他的话。
“是我。”李渊道。
不希望李世民的注意力被裴寂吸引,李渊继续道“是我的主意,为了保住你的命。
建成忌惮你,因你麾下有一群尉迟恭程知节那样的猛将,还有一群房玄龄褚遂良那样的谋士,我听闻坊间有传言,说褚遂良有经天纬地的本事,乃是定国之才。
这叫太子怎么放心?
我要杀死他们,只有杀了他们,太子才能放心,你才能保住性命。你懂吗?”
李世民不想懂。
堂堂天策上将,怎屑于用那样的方式苟活?杀死与他一同浴血疆场的武将,和对他殷殷期盼的谋士,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本就是为了当帝王才活着的啊。
这一刻,李世民对李渊失望透了。
这个给了他生命的人,又妄图用如此下作的方式操纵他的生命,不惜亲手斩断他施展抱负的道路。仅如此也就罢了,李渊竟还摆出一副“为了你好”的慈父作态。
李世民闭眼,深吸了几口气。
无论如何,他终究杀死了李渊的两个儿子,他们是父子,是亲人,亦是仇人。
他们的余生都将在这样矛盾的情感中度过。
现在这个感情矛盾的父亲正在求他,他一人独揽下令李世民愤怒的罪名,以求李世民能饶过他的旧臣。
“为什么?”李世民问道。
他想不明白,对自己如此冷酷的父亲,怎么可能舍身去护那些外人?
“九年了,眨眼唐竟已立国九年了。”李渊突然感慨了一句。
他沉默了片刻,又继续道“国已稳,李家已杀了够多,别再杀下去了。”
见李世民沉默不表态,李渊继续道“此事若要追究,首当其冲便是我,他们不过听我指挥罢了,怎么?你要杀我?”
“儿臣不敢。”李世民闷闷地答了一声,不服气的样子。
在李渊面前,他已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已掩饰了太久。
李渊却看出了更深一层的含义。
这是一场政治博弈,李世民如此郑重地秋后算账,尤其当着尉迟恭的面秋后算账,是在进一步收买他们的忠心。
同时,他也在敲打裴寂等老资历宠臣。自今往后,有才能的老老实实发挥才能,凭关系上位的,统统靠边站,总之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
而在李渊这里,李世民没有点破,但他不依不饶的架势已表明了态度。
他要做皇帝。
做皇帝这件事,你不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