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锦微微摇头“如果还有别的选择,孩子还是跟着亲娘最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长秀还能有什么选择?
长久的沉默之后,付粟锦强提起精神,微微一笑“先不管那些了。安堂,你赶紧给咱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曹安堂展颜一笑“大名不用起,早有人给起好了。小名的话……”
他扭头看看随手放在病房墙根底下的那块新砖。
“要不,就叫砖生。粟锦,你说行不行?”
“砖生?行。谁让这孩子他爹啥也没给孩子准备,就送了块砖当见面礼呢。”
付粟锦掩嘴轻笑。
曹安堂也跟着干笑。
襁褓中的婴孩被笑声引动,张着小嘴咿咿呀呀。
静谧的夜色下,浓浓的幸福气氛环绕。
却没有人知道,病房最黑暗的地方,一个孤单的女人揽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咬着被子边,泪水浸湿枕头。
……
暑气渐消,秋意愈浓。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梁堤头镇联排砖瓦房的小院里,曹安堂拎着两大筐子画着红圈圈的煮鸡蛋,捆扎在自行车后架子上。
旁边里屋密封的窗户内,传出付粟锦的轻声呼喊。
“安堂,回去之后别生气,也别和谁吵架。”
“放心吧,不管咋样,我去跟太爷和爹娘说一声,就回来。”
轻轻拍打窗台以示安慰,随后推着自行车出门,身披旭日阳光,一路前行。
一个多月了,那条回村的大路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但进村的土路变了,厚厚一层洋灰铺盖在路面上,哪怕是下再大的雨,也不用担心这里变得泥泞。
踩着崭新的路面,带着复杂的心情。
曹安堂一步一步向前走,远远看见正在开启生产社大门的曹安猛,深吸一口气。
“猛子!”
曹安猛惊愕转头,看清楚喊他的人是谁,表情急速变化,最后重重冷哼一声,进了生产社,嘭的声在里面关上大门。
曹安堂举在半空挥舞的手微微僵住,干巴巴张了两下嘴,低头迈步过去。
默默从后架子筐里拿出两个鸡蛋,放在生产社大门前。
随后转身推动自行车,继续往前走。
挨家挨户一个一个门走过去,家家户户门前放下“喜诞(蛋)”。
整个村子转个遍,最后来到自家门、门洞前,默默站立良久,随手翻开几块破壁残垣。
找半天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索性放弃,回身出来,再次推着自行车往前走,顺着村里的大路一直走出去,上了村后的高坡。
石碑林立,祝口村先人居所。
自行车停在半坡腰,曹安堂将车把上的布包挂在肩上,拎下来所剩不多的鸡蛋筐,徒步继续往上走。
来到一块石碑前,放下身上的东西,拔掉周围的杂草,双膝跪地。
黄纸燃青烟,高台续香火。
三跪九叩,长声高喊。
“爹!娘!曹家有后了!安堂替砖生给您二老上香。爹,娘,您二老,有孙子啦!”
雄浑有力的呼喊声回荡在山林之间,无数飞鸟惊起,空中盘旋。
三声过后,一个鸡蛋筐高高举过头顶,顶在头上,随着跪拜的动作,安安稳稳放在碑前。
长久的安静,飞鸟渐散。
曹安堂起身后退,转个弯,再往上走两步,来到另一块碑前。
“曹家列祖列宗!曹家兴民太爷!曹安堂给您送喜讯,曹家添丁啦!老曹家,定字辈,曹定乾,有啦!”
飞鸟再度腾空。
第二个鸡蛋筐安放碑前。
曹安堂以头杵地,长久没有起身。
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打在泥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