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辩驳,却有一个大嗓门的官员高声问道:“厉王殿下,您是说真武军的将士,在做土匪?”
“不错。”夜寒答道,“屠镇四座,祸及三省六县;共杀害官府在册之百姓七千多人,不在册者无法计数;厨下以孩童尸身为食材,与猪狗肉堆积一处,无法计数;掳掠良家女共计一千余人,凌辱迫害致死后同样分而食之;原窦县县令齐永忠率众进山为民请命,被乱刀砍死,以腹中脂油点灯取乐;之后窦县县衙后院被屠,鸡犬不留,齐县令三子二女被烹而分食,妻妾三人及长女被凌辱后赤身悬于城门十余日,直至被乌鸦啄食殆尽;韩城七家粮行被劫掠一空,恰逢大雪道不通行,城中无米可售,冻饿死者近千人。”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目光灼灼直盯着皇帝:“这只是冰山一角。父皇若觉得不够,儿臣可以继续给您说一天一夜,保证绝无重复、绝无半字虚言。”
皇帝脸色铁青,躲闪着他的目光没有接话。
夜寒没有放过他,又向前跨出一大步,提高了声音:“请问父皇:真武军所作所为,与土匪何异?儿臣将之剿杀,何错之有?”
皇帝被问得喘不上气来,默然许久才沉声道:“真武军是朕的将士、是朕的子民,朕不信……不信他们会如此丧心病狂。”
大臣中也有人质疑:“厉王殿下,一切都是您口说无凭……”
“凭据在这儿!”阮青枝高声打断了那人的话,转身奔出门去从一匹马背上解下一大卷东西,吭哧吭哧抱着跑了回来。
那是整整一匹白布从中截断,看重量怕要有二十多斤。
阮青枝抓住一角用力往地上一甩,白布像车轮一般在地上迅速滚开,于众人面前铺成一片……血红。
白布上密密麻麻尽是鲜红的手印,看得人头皮发紧。
手印下面,是字。
前面一段写的是真武军烧杀劫掠的种种罪行,后面歪歪斜斜没有任何两个字是重样的,那是三省六县百姓写下的自己的名字。
百姓当然还是不识字的多。不会写名字的便在这白布上按一个手印,于是便有了这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这白布上到底有多少手印?几千?几万?
此刻殿中无人去数。文武百官只是机械地默念着那些简单的名字,心沉沉,无话可说。
夜寒自始至终没有去看那卷白布,只看着皇帝。
等皇帝的脸色由铁青变得煞白,他便平平静静地又问了一遍:“父皇,儿臣此番剿匪,做错了吗?”
皇帝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殿中静了片刻,有老臣跪出来,哭道:“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陛下,真武军蒙蔽圣听残害百姓胡作非为,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民间还不知要怎样怨恨朝廷呢!幸亏有厉王殿下剿灭乱军救百姓于水火,为陛下和朝廷挽回了一些威望……厉王此次实实是有大功于社稷啊!”
此话一出立刻有多人附和,殿中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皇帝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哑声道:“是。是朕被人蒙蔽,是朕昏聩……寒儿,朕误会你了。真武军,该杀。”
九五之尊认错可是一辈子都未必能碰到一次的事。照理,这时候夜寒该深受感动痛哭流涕跪下说“为人臣子当得为父皇效劳”了。
但夜寒没有。
他站着没动,声音神情依旧冷硬:“该杀的不止真武军。”
皇帝脸色一沉。
殿中也静了一瞬,随后有官员端端正正跪下,向皇帝叩头:“陛下,厉王所言甚是!真武军罪行累累,其上官难辞其咎!臣闻真武军是太子殿下昔年奉陛下之命所营建,陛下虽被蒙蔽,太子殿下却未必不知情!臣请圣谕,召太子殿下进宫问罪!”
终于到了这一步了。众人心中同时想道。
厉王此次气势汹汹回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