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忠越想越怒,却见客人已经含笑开了口:“郡主多虑了。厉王殿下托下官来提亲顺便下聘,点名要的就是您阮大小姐本人。终身大事,殿下自然不敢草率,下官受人所托更分毫不敢马虎。阮相爱女心切当然更加不会让此事出现差错,否则到时候喜事变丧事,那就不只是颜面好看不好看的问题了,您说是不是?”
这话明着是劝慰阮青枝,其实却是对阮文忠说的。
阮文忠本来觉得他前面说得还挺好听,直至听到“喜事变丧事”,立刻大惊,继而大怒。
这意思是,厉王要的就是这个孽障,倘若相府敢嫁别人过去,他就能当场给杀了,让新娘子血溅华堂?
果真是个莽夫!粗鲁蛮横不讲理!幸亏筠儿没有嫁过去……
阮文忠在心里恨恨地想着,一边愤怒一边又庆幸,完全忘了这件事从始至终就不该跟阮碧筠有半点儿关系。
既然注定不是阮碧筠的姻缘,阮文忠也就没什么兴趣聊下去了。他心里发愁着不知该如何向阮碧筠交代,脸上便难免现出了几分不耐烦,潦草地端起茶碗举了举:“既如此,这婚事相府就应下了。沐大人,请用茶吧。”
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客人愣了一下,忙道:“相爷,既然应下了婚事,今儿就算是过了礼,这问名换帖商定婚期……”
“这些事啊,”阮文忠站了起来,“内宅的事本相也不甚清楚,如今相府中馈无主,大事小事都是家母在操持着。不巧这两日老人家犯了旧疾,腿疼得厉害,所以改日再谈吧!”
客人只得跟着站起来,脸色难看得厉害。
看这意思,应是应下了,但态度很不对啊!再想想刚才父女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客人忽然意识到,自己接到的这桩“美差”,或许是个天大的难题。
想到此处人顿时急得团团转,眼看阮文忠就要走到了门口,他忽地灵光一闪,想起了临行前厉王说过“即便有麻烦,青阳郡主也会解决的”。
福至心灵,客人忙转向阮青枝:“郡主,此事……”
“世伯不必多虑,”阮青枝笑道,“我父亲是丞相,一言九鼎。既然他说答应了,这门婚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我听说您今儿把聘礼都带来了?那就这样吧,聘礼的单子先给我看一下,我自己拿去跟祖母商量嫁妆的事。”
客人躬身称是。
已跨出门槛的阮文忠猛然顿住,转了回来:“荒唐!这是你自己能插手的事吗?”
阮青枝霍然站起,冷声道:“我的婚事,我不能插手那还是我的婚事吗?所以你果然是想替我嫁过去,想替我拜天地入洞房吗?可惜夜寒他看不上你!”
这是越说越疯了。
阮文忠袍袖一挥快步回到堂中重重坐下,拍桌:“你给我滚回去!阮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阮青枝平静地道:“那么容易丢,大概是因为本来也没什么脸!”
客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退回来坐下,命人拿聘礼单子来。
腰系红绸的小厮躬身进门,直接将单子奉到了阮文忠面前。
阮文忠对此十分满意,脸色缓和了几分,一手拈须一手将单子接了过来,略顿了一顿,双手打开。
养女十余年,终于等到了收聘礼的时候。这就像忙碌了一春一夏的农人终于等到了收获的季节,喜悦的心情是压不住的。
尤其,这一季种的东西虽不是自己喜欢的,却注定可以卖个好价钱,那真是再不喜欢也能高兴起来的。
阮文忠脸上现出了几分笑意,低头去看那单子。只一眼,笑容就倏然而逝。
那张单子,远不是他想象中密密麻麻列满金玉财帛的样子,而是一张纸上寥寥三四行字,简薄得像个笑话。
什么金猪、喜羊、糖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