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的早晨,风雨交加。
在惜芳园窝了两天只折腾出了两幅画作、不得不多写几幅字来充数的阮青枝穿上了夹袄,裹得严严实实出门登车。
伴月收起了伞挨着她身边坐下,撇嘴抱怨:“怎么偏偏赶上了这样的天!那位老夫人肯出门才怪呢!”
阮青枝拿帕子胡乱擦拭着淋湿的裙角,不以为意:“不来也无妨,就当咱们是专程去送字画的就是了。”
受人恩惠那么多年,姿态放得多低都不过分。阮青枝摆得正这个位置,因此早已做好了白跑一趟的准备。
万万没料到的是,对方不但没有爽约,而且已经等她多时了。
阮青枝顿时有些惶恐,回头急问:“伴月,咱们是不是看错了时辰?”
宋掌柜笑呵呵道:“大小姐当然没有看错时辰,是老夫人来得太早了。上了年纪的人嘛,觉少,阴雨天气反倒起得更早。”
这样的安慰并没有打消阮青枝的惶恐。她忙忙地吩咐伴月把字画递给伙计,自己胡乱抓起湿透的裙角拧了一把,抬脚便往里面走:“请宋掌柜带路。”
宋掌柜果然颤颤地跑在前面,笑容满面:“老夫人!老夫人,阮大小姐来了!”
一路直奔进后院,一扇房门哗地打开,衣饰精良的老妪快步奔了出来。
阮青枝立刻低头跪地行礼:“多年来承蒙老夫人关照……”
“起来,快起来!”苍老发皱的手托住了她,耳边呼声颤颤似带哭音。
阮青枝愕然抬头:“栾……外祖母?!”
那老妪正是不久前刚刚见过的栾老夫人。只是此刻不同于那日宴席上的高贵雍容,反而显得有些焦灼不安,双眼布满红丝,扶着阮青枝的手颤巍巍直不起腰来。
阮青枝忙起身用力扶她站稳,心里愈发糊涂:“外祖母怎会……”
她忽然想起那日宴席散后准备告辞时,栾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絮絮地说了好些没什么用处的废话,又是送东西又是送银钱,拖拖拉拉就是不肯放她走。
那时阮青枝便觉得仿佛有些不对劲,此刻再想就更加不对了。
这件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问,阮青枝只得压下疑虑,笑嘻嘻嗔怪:“这么冷的天,外祖母都不许我进屋说话吗?”
栾老夫人如梦方醒,忙拽着她进门,看着她沾湿的裙角心疼得直咧嘴,一迭声地吩咐丫头去拿干衣裳来给她换。
阮青枝也不推辞,乖乖地跟着丫头进里屋换了裙子和鞋袜,又匆匆走了出来,笑嘻嘻坐上软榻挤在了栾老夫人身边。
栾老夫人不怒反喜,两手捧住她的脸看个不住,眼中泪花闪闪。
阮青枝有些紧张,忙抬手捂脸,半抱怨半撒娇:“外祖母把人看羞了!”
栾老夫人缩回手擦了擦眼角,低声问:“听说太后派人去打你了?又是你那个妹妹给上的眼药?”
阮青枝摆摆手不以为意:“您老甭担心,这都是小事!”
“这怎么能是小事!”栾老夫人眼圈更红,“傻丫头,你不知道被太后厌憎意味着什么!你这一生……”
“外祖母!”阮青枝伏在桌上嘻嘻地笑:“太后又不笨,怎么可能被人蒙蔽一辈子?您看,现如今那位莲姑姑就已经看出门道来了!若非她手下留情,我挨那么多巴掌怎么可能三天就好了!”
栾老夫人抬手在她脸上捏了捏,果然稍稍放心,之后却又落下泪来:“好是好了,可打的时候也是真疼啊!”
阮青枝被她说这话的语气惹得眼眶一阵发酸。旁边伴月已哭了出来。
这可真不像话。
阮青枝擦擦眼角重新露出笑容,看着栾老夫人道:“我是从来不曾被娇生惯养过的,这点疼还受得住。只是我实在没想到……这么多年竟一直是外祖母在暗中照拂,可怜我之前一直以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