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的两个助手点燃了身边一个巨大的柴火堆,熊熊的火焰立刻提升了周边的温度。除了郑东和萨满,在场的所有人都自觉地靠了上去,那名看温度计的队员睁大了眼睛说道:“现在是零下六十度,六十度。”
冬妮娅站在火堆边还是冻得直跺脚,她喊道:“郑东,快过来。”
郑东笑着对她摆摆手,和萨满继续呆在献祭仪式的场地里。
雪花又大又密,挂在郑东的头发和眉毛上,郑东发现远处有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这次队伍里有穿着沙俄军服的士兵和军官,有身着长袍的主教、僧侣和修女,有穿着名贵貂裘的男人、女人和孩子。
他们就像移动的僵尸,艰难地一步步挪动着脚步,有人声嘶力竭的喊道:“快走,不能停下,停下会被冻死的。”
萨满的法术奏效了,高尔察克军队的残部过贝加尔湖的这一幕历史重新呈现在众人眼前。
郑东飞身跳下岩石,脚落在冻得结结实实的冰面上,湖面的冰层闪着光,光溜溜的几乎站不住脚,他走进了长长的队伍中,差点撞到一个人,那个人却从他的身体穿过。
这些复原的影像太过真实,甚至连他们谈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悲伤、痛苦、叹息、低语、憎恨、愤慨是他在这里到的情绪,每个人都在低头走着自己的路。
“快回来,郑东,七十度了,你会被冻死的。”岩石上传来冬妮娅的喊声,接着列夫又重复了一遍冬妮娅的话。
郑东冲着他们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继续在人群中寻找将军的妻子,那个穿着军大衣怀孕的女人,带有勋章的军大衣。找着找着,他注意到身边的这些人脚步开始停滞,有人坐下来,瞳孔接着就放大了,有人站着不动,白霜顷刻间就布满了他疲惫的脸。
有个穿着貂裘的贵妇,怀里抱着的孩子已然没了生机,她牵着的一个瓷娃娃般可爱的小女孩仰望着母亲,眨了一下挂面冰霜的眼睫毛,“妈妈,我冷,我走不动了。”
小女孩僵硬地直立着,永远的闭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母亲没有再前行一步,蹲下身子,亲吻了她一下,搂住了孩子,渐渐和孩子冻硬在一起。一个男人扭头看到了母子三人,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流出,瞬间冻成了冰珠,他丢下了手中两个大皮箱,转身回来,蹲下身子和他们抱在了一起。
他们应该是一家人。
郑东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被冻成了冰雕,不由加快了脚步,可在这二十多万人的队伍中找一个人,何其困难,一个孕妇,在这种条件下,极有可能会走在后面,他决定从队伍的后面往前找。
他的判断是对的,几乎在队伍的末尾,他看到了一个披着军大衣的贵妇,由于肚子高高隆起,大衣不能扣上,她在呼救,“救救我,救救我,我快要生了。”
可是经过他身边的不管是军人,还是平民都面无表情地在肆虐的风雪中默默前行,没有人理会她。
郑东忽然想到了安德烈给了他一部手机,为了随时能联系上他,立刻掏出,准备记录下少将妻子的影像。
贵妇人侧躺着,撕心裂肺的喊着,等待着的分娩,最后,她没有了力气喊叫,只是表情痛苦地忍受着,过了一会儿,从毛毡靴子里拿一把将军的用的短佩剑,甩掉了剑鞘,握在了手中,她紧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孩子“哇”地哭了一声,只哭了一声,这个时间就再听不见他的声音。
母亲,挥剑割去了脐带,把血肉模糊的孩子抱在了怀里,解开衣怀,想让孩子吃上一口奶,很快孩子和母亲的身体就冻在了一起,她喃喃自语道:“佩德罗夫,咱们的孩子是个男孩,你说过是男孩就叫列昂尼德,像狮子一样勇猛,我先带孩子走了,我亲爱的佩德罗夫,永别了”
人世间最美的母子冰雕留在了贝加尔湖的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