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其实很清楚沈器周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不过是在暗示自己,他们不想从李氏宗室里面挑人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想自立,也就是说他们希望杨振支持沈器远自立为王。
如果从长远角度看,杨振对此其实并不反对。
毕竟,沈氏兄弟及其他们的支持者们,一旦拥护沈器远自立为王,那么他们就将立刻走向大多数朝人官员百姓的对立面,从此以后他们就只能依赖金海镇才能维持统治了。
如此一来,他们也将会任由杨振拿捏。
到时候,不用说已经定下的北方二道了,就是再进一步,将黄海道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也拿下,也应该不是问题。
然而,杨振之所以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肯说句明白话,主要是觉得时机不成熟。
因为在废黜李倧之后,沈器远如果马上自立为王,那么废黜李倧的正当性就会立刻丧失。
那么,原本支持沈器远的朝人,或者保持中立的朝人,恐怕转眼之间就会变成他的反对者。
到那时,杨振及其金海镇所扮演的角色,恐怕也将立刻走向现在的对立面,在朝人心目中,恐怕就跟伟光正不沾边了,甚至犹如胡虏那般了。
若是在其他时间,杨振根本不在乎朝人怎么看,但是现在清虏还在,还有强大的实力。
接下来杨振针对清虏的战争,仍要旷日持久打下去,根本没有多少精力和空窗期,以及足够的兵力,投入到半岛南部遍地烽烟的治安作战当中去。
所以,当前最好的做法,还是徐徐图之。
杨振只是略作思考,就下定了决心,维持自己原来的计划不变。
“李氏享国二百多年,子孙必多,若其嫡脉近支子弟无可立者,那就从旁系远支当中选一个吧!”
“都督——”
“贤婿——”
杨振话音刚落,沈器周、沈器远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但都又瞬间停了下来,没有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与此同时,包括张臣、严省三在内的现场所有人,也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杨振的身上。
尤其是在场的其他几个朝人文武官员,有的目光炯炯神色激动,有的若有所思,明显松了口气,但是无一例外都盯着杨振。
杨振也注意到了众人的反应,从这些人的神色表现之中,他大概明白他们的心思,于是想了想,缓缓说道:
“自古废旧立新,最怕民心不服。若选李氏宗室子弟,无论近亲旁支,天下皆无可指摘,则大事顺遂。事后上表,归正天朝,京师朝堂,也易接受。”
杨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只是看着沈器远,等他表态。
而沈器远的脸上,则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沉吟半晌不说话。
这个时候,沈器周却突然说道:
“京师朝堂?李氏剃发易服,奴事胡虏,大明京师朝堂正该问罪李氏,废其子孙世袭之位,改立新主,我辈替天行道,京师朝堂岂有不接受之理?”
“清虏和宁亲王有罪当废,这一点我们都同意,京师朝堂也必无异议。然则骤然之间废黜李氏、改立他姓,不惟和宁国上下非议,恐怕京师朝堂也会议论纷纷,恐不利于当前之大事,岂可不慎?依我之见,不如徐图之。”
杨振的这个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在座众人听了,没人再吱声,都将目光不自觉的转向了沈器远。
而这时的沈器远也弄准了杨振的态度,心中叹气,知道杨振这是在反对他现在自立。
但是杨振最后一句话,却又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
徐图之,不就是慢慢来的意思吗?
那也就是说,杨振只是现在反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