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的心思,果然是缜密过人,只是一问一听之下,就立刻猜出了杨振的打算。
只是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却带着一些嘲讽的意味,显然是把杨振的这个打算,当成了笑话一样看。
“这个,没错。杨某听说甘薯此物产量甚大,闽粤百姓多以此物救济饥荒,若是能将它引种到北方来,岂不正好解了金海镇粮草补给的难题?所以,杨某便想试上一试。”
杨振见洪承畴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倒也没有瞒着他,当下便把自己的想法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还想着要劝一劝洪承畴,想叫他如法炮制,也在辽西地区试上一试。
只是他还没有把劝说的话说出来,就见洪承畴哈哈一笑,对他说道:“本部院料想金海伯提及金薯此物,目的必是如此。只是,金海伯可曾听说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典故?”
洪承畴这么一说,倒叫杨振一愣。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他当然知道这个说法。
但是,这个典故跟甘薯有何关系?
他正疑惑着,就见洪承畴看着他说道:“有金海伯此想者,并不乏人。已故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徐文定公,就曾在京畿天津等地做过试种,可惜未能成功。金海伯可知因何未能成功?”
杨振见问,心想,还有这等事?
杨振知道洪承畴嘴里所说的已故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徐文定公,就是徐光启。
也知道这个徐光启,在天津以及京师附近做过农业实验,并且早在万历年间就出过一本叫做《农政全书》的着作。
但是,他却不知道徐光启在京畿之地种过地瓜,而且居然没有引种成功,至少是没有推广开来。
他心里正有点懵,哪里想得出到底是因何没能成功,所以一头雾水地抬眼看着洪承畴,茫茫然问道:
“竟有此事?却是为何?”
洪承畴见他如此这般询问,当下呵呵一笑,说道:“须知天地造物,各有其性,人不习水土,必生疾病,物不习水土,也难生长。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气候,也就有一个地方的物种。
“金薯此物,来自南洋番邦。闽地两广山水,与南洋相近,气候温润,湿热多雨,草木繁盛,正适合金薯生长。
“然而北方气候,干冷少雨,土质坚硬,与江南相比相差悬殊,风物之不同也明矣,稻谷且不能生长,更何况出自南洋吕宋之番薯?”
杨振原本以为,洪承畴这样说,是不是因为知道些什么,或者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之类的东西。
但是,一听他这么说,杨振当时就知道,他这就是在胡说,因此略略放下心来。
你自己不屯田引种,拉倒。
但是想劝说我放弃,不可能。
杨振满脸不以为然的样子,自然落在了洪承畴的眼里。
这时就只见他呵呵一笑,又对杨振说道:“想当年,徐阁老在京畿天津等地试种,尚且未能成功,何况今日辽东这般塞外苦寒之地呢?金海伯若作此想,怕是徒耗人力物力而已!”
杨振听见洪承畴这么说,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他这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几百年后,地瓜这种东西不仅在中原、西北、山东、京畿之地广泛种植,而且在东北大地上同样遍地皆是。
尤其是辽东半岛地区,包括沿海的岛屿之上,地瓜的种类可以说应有尽有,而且产量高的惊人。
所以说,根本不存在洪承畴所说的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什么种不了,种不活的问题。
但是,他见洪承畴言谈之间又不似作伪,同时也找不到他有可能欺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