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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圣上不当如此,圣上乃尧舜之君,尧舜之君正该有此志向!然则先贤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又有古人说,欲速则不达。今日天下局面之形成,正可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圣上欲在三五年内,求得天下大治,非是难为臣下,乃是难为自己也!”
“你是说朕求治心切?”
“这个,臣不敢。臣以为,辽东局面若要彻底扭转,恐怕尚需从长计议。臣虽在辽东屡战告捷,但臣心里最清楚,臣之屡战屡胜,皆是避实击虚,攻敌不备所得。关门之外,敌强我弱之态势,眼下并未改变。”
杨振这番话说完,平台之上陪着皇帝召对的几个大臣皆捋须点头不已。
尤其是洪承畴,一边点头,一边目光炯炯地看着杨振。
洪承畴原本还真把杨振当成了一个单纯的边镇将领,认为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精通兵法谋略兼且艺高人胆大的将门世家子罢了。
但是此时一看,他却赫然发觉,这个杨振绝不是一般的边镇将领,除了精通武略,怕是还有满腹文韬,除了是一个大大的将才之外,竟然还是一个帅才。
洪承畴正琢磨着,要不要出声替杨振分说两句,在崇祯皇帝的面前给他帮帮腔,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突听得崇祯皇帝长叹一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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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卿你这番话,倒是与洪爱卿日前对朕所言相差无几。今番辽东有此大捷,朕正想着调集各镇大军,东西夹击,一鼓作气,彻底剿平东虏,却不料你们都是这般想法!”
崇祯皇帝说完这个话,又是一声长叹,神情之中,更是突然透出无尽的疲惫与失落。
崇祯皇帝这个话,成功地打消了洪承畴插话替杨振圆场的想法。
而崇祯皇帝的这个话,也让杨振的心里一阵后怕。
这要是不来京师一趟,不来面见皇帝一回,跟他说清楚辽东的局面,照他这么决策,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一念及此,杨振当即离座,跪在地上,冲着崇祯皇帝说道:“征东平辽,剿灭东虏,乃微臣平生志愿!若能三年两载平灭丑虏,微臣岂敢多言?!
“然而辽东大局如此,正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此时只合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陛下,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按理说,杨振在皇帝面前说他小不忍则乱大谋,搁在别的皇帝身上,那定然要勃然大怒,治他个不敬之罪。
然而,崇祯皇帝却颇不同,听了杨振这话,并没有当即发作,只是脸色阴郁,满面愁容。
过了片刻,崇祯皇帝从座塌上起身,上前几步,将杨振从地上搀扶起来,按坐在赐给他的锦凳上,然后自己在平台上踱步徘徊。
又过了一会儿,方才又叹了口气,说道:“汉卿所言,有一定道理,朕,也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辽东局面,自萨尔浒一战之后,的确是沉疴痼疾,有些积重难返了。可是——”
崇祯皇帝踱步徘徊了一阵,又来到杨振的面前,皱着眉,苦着脸,说道:“可是,辽饷已征二十年,辽事犹未平定。如今又加征剿饷,而匪患亦不靖,眼下朝廷财力不济,朝中大臣又议征练饷。然则天下百姓,皆朕赤子,朕怎忍看天下百姓年复一年加征赋税,累吾民食不能果腹,衣不能蔽体,甚至于流离失所,无以为生?!每思及此,朕心实痛,朕心实痛啊!”
崇祯皇帝这番话说的是语带哽咽,动情至极,几乎潸然泪下。
而他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众人,不管是洪承畴、陈新甲、张若麟,还是有如家臣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以及在场的众多内臣大珰,一时之间,呼呼啦啦地全都跪了一地。
这些人跪下之后,不约而同地齐声说道:“臣等有罪,臣等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