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宫人送来忆之舅父苏长春与表哥苏子美的名帖,忆之想到男眷不得入后宫,只能留在宣右门,送入名帖,权当见过一面,不觉十分感伤。
苏氏又压低了声音道“你父亲就是怕你一入宫门,骨肉分离,才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你去选秀女,如今却又成了这般,可真是世事难料。”
李氏低声说道“你这人,我也不怕你恼,说起话来,就没有一句能叫人听去的。忆之既是公主,官家留她住一阵子,也就让出宫择婿了。如今她尚在服里,外头又什么闲话都有,倒不如就呆在宫里来的清清静静。官家封她做女官,历练个一二年,他日出去了,满是见识,又体面又尊贵,多少人家想不来呢……”她私下望了望,更压低了声儿,说道“你倒是还嫌弃。”
苏氏抹着泪,轻声道“这些道理,我能不懂?只是,我宁可不要这泼天的荣耀富贵,但求我们娘俩能守在一处,即便粗茶淡饭又有什么。”
李氏斜了苏氏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内监来请回,众人依依不舍,只得抹着泪儿去了。
忆之感怀着,又独自垂了一阵泪。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杏儿与麦提亚一袭宫女的打扮,从尚礼局归来,又至屋中。
杏儿见了忆之,两眼热泪,飞扑了上来,哭喊道“姑娘,我快想死你了,往后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一步也不敢落下!”说着,痛哭不已,忆之又是哭又是笑,只得一叠声俯就,杏儿哭了一阵,才渐渐又能说能笑。
适逢太监抬了装着忆之旧物的箱笼进来,杏儿一一开了箱子,询问忆之哪些要拿出来摆放,那些就先收着。
忆之见一只箱子里装的是往日的衣裳,妆奁匣子等,遂命人抬入屋中,杏儿跟进屋去打点。又见另一只箱子里装的是往日爱看的书籍,还有自己纸笔与晏纾的文房四宝,及一些字画手稿,遂亲自来拣,又打开了一只笔匣子,里头躺着一张熏了香的花笺,上头只写了两个字——宽夫。不觉回忆翻涌,恍若隔世,一时望着花笺,看入了神。
忽听衍文袁来请,说道赵臻在崇政殿召见忆之,她回过神来,忙整了整衣冠,跟随衍文袁上辇舆,往崇政殿去。
将要到时,天上蓦然飘起了蒙蒙细雨,使忆之想起了去年与韩玉祁等人踏青之景,愈发感慨万千。
待至崇政殿中,丹墀下,忆之行过叩拜大礼,赵臻又用双手拄着下颌,将脸颊上的两团嫩肉推挤开,说道“皇姐,你久在边陲,又历经数战,你认为边陲如何?”
忆之不解其意。
赵臻又说道“我国军队管制,有总管、铃辖、都监等级别,其中总管额定带兵为一万,铃辖带兵五千,都监三千,作战时由低级军官率领弱旅率先出战,高级将领率精兵压阵。此乃惯例的战术,范忠彦却上书申斥,要求改制。”
忆之思忖了半日,说道“正经想来,如此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实地作战时,却需要审时度势。”
赵臻不觉抬眼去瞧忆之,忆之接着说道“陛下,《孙子兵法》只怕满朝文武,无人不是烂熟于心,说道‘兵不厌诈’,谁又不知。可如何诈,又如何防诈,却大有学问,就好比一本教你如何做菜的书,它会记载有食材,佐料,火候,食材倒先不论,只是佐料多少,火候分寸就十分关键,也是极难掌控的要领。”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譬如书中所说,大火熬煮半个时辰,可作者的锅与我的锅大小不一,岂不是有了偏差。《孙子兵法》虚实篇又说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所以,忆之个人拙见,边戍用兵在于提警,视情况而定。”
赵臻不觉抱胸沉思。
忆之想了想,又说道“陛下,金明寨为何能叫人轻易攻破,李大官人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