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子为首,猜测她就是野利皇后,又细看她的眼窝深陷,鼻梁挺拔,肤白胜雪,面如春晓之花明艳。鬓发蓬松微鬈,头戴桃色金凤冠,四面插花钗,穿着一件掐腰式弧形线边大翻领对襟窄袖曳地连衣红裙。
她见了元皞,快步迎了上来,一对宝珠镶金耳坠激动地来回打着秋千。
元皞下了马,呆了一阵,又回过头来,去牵忆之的手,忆之怔了怔,众人也都怔了怔。
野利皇后讪讪往他的左侧站,元皞携着忆之的手,让她站在右侧,由众人簇拥着,乃至月城,两面是狰狞的石像生,又过门阙,入献殿祭拜。
忆之与野利皇后并肩留在殿外等候,只觉背脊发寒,局促不安。
元皞被内侍官簇拥着从献殿出来,又至一座宫殿,八角宝塔状,灰墙琉璃瓦,盘垒而上,匾额上书‘迩英宫’。入殿内,只见遍地是三股加捻圆金线羊毛栽绒地毯,绣柱彩墙。
元暤等人沿着楼梯,游廊盘旋而上,乃至三楼,匾额上书‘秘阁’二字,用的是宋体,推开槅门,只见琉璃穹顶,满堂溢彩,一眼望到尽头,两面全是林立书架,书籍满目。
元皞前去盥沐更衣,忆之随姆妈在两壁书林闲逛,每隔一处,就有设有香鼎书案,纸墨笔砚一应俱全。
又走了一阵,姆妈带着忆之向秘阁尽头,拐角一隅去,只见金丝波纹垂幔,层层铺开,内室设有镜台,桌椅,大圆床,更显金碧辉煌。
元皞已经盥沐毕,头戴金冠,穿着一袭圆领月色盘螭束袖锦袍,下身是一条白长裤,脚蹬皂靴,他的一条腿弯曲,压坐在床上,左手扶着左膝膝盖,右手反拄着右腿。野利皇后斜坐在地毯上,双手交叠,伏在他的腿上,仰着头与他说话。
姆妈见状,放慢了脚步。
元皞见忆之来了,先是呆了一呆,随后将腿一摆,一齐平放。野利皇后溜了忆之一眼,坐直了身子,按下不表。
忆之上前欠了欠身,元皞正欲说话,忽听有人来禀,左右厢殿前指挥使前来谒见。
元皞说道“宣见。”
宫人应声退下。
元皞走到忆之跟前,微吸了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缄默了半日,脸朝寝室,眼睛看着忆之,说道“你在里面等我。”
忆之点了点头,与他交臂,二人各自去了。
野利玉蓉迎面走来,忆之站定,福了福身,野利玉蓉径自向前,连眼风也不曾扫她一下,姆妈随着野利玉蓉一起去。
忆之不觉回头望她二人,呆了一阵,又往寝室去。
临近寝室,忆之停住了脚,又去书架看书,一径看来,大部分皆是汉语,还有一小部分是党项语与汉语注音本,忆之取了一本来翻,忽听远远传来吵闹声,不禁越过阁子,循声望去。
野利皇后的两位哥哥,野利驭祈与野利荣万正在指天指地地怒叱,他们显然已经得知了他们的兀卒为何提前归来,他们不仅为计划打草惊蛇而愤怒,更为自己的妹妹所受的莫大委屈而愤怒。
元皞高坐在丹墀之上,书案之前,为面前的琉璃杯,满斟了一杯酒。
章元匆匆赶来,正要作揖,急火攻心的野利驭祈并不给他说话的余地,他捏住他的衣襟将他提起来,就像在拎一只小猫小狗一般轻松。
只见元皞痛饮了一口酒,说道“放开他。”
野利荣万怒道“放了他?若不是这个宋人,我们的大军早该在两年前就踏平了宋国,又岂会耽搁到今日!兀卒听了他的谗言,卧底大宋,白耽搁了这样长的时间,如今宋国边防又起了戒备,难道他不该死?”
元皞道“是我,采用了他的计划,也是我,自发卧底大宋,更是我破坏了计划,野利将军这话里话外的指责,恐怕觉得该死的不是他,而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