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走到山顶时,我已经累得连话都说不出。好在山顶上没有旁人,用不着我跟谁开口。
但因为没有人,孤独感就来得很强烈。
山顶上的云很薄,却很大片,我身处其中,并不能都看得清楚。
我以前不是没看过云,甚至还很多次,什么时候我想看了,振翅飞上高空就行了。不仅看,还可以在云里穿梭。但更多的时候,我喜欢飞得高高的,比云还高,自上往下地看它们。从那个角度看,太阳照着,云特别亮,特别白,万里无垠,像天上的海。我在上面飞,心情舒畅,觉得我的未来也跟云海一样波澜壮阔。
但此刻不一样。
此刻我在云间,不动,静静看它们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好像一切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是个无足轻重的局外人。
不知道九里当年是不是也这么想。
那时候妖界和天界大战,妖怪们死的死、逃的逃,爹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死去活来,姑姑却被禁在这里看云海翻滚。云海翻滚很好看,但刚一破壳就冲到天上去报仇的人哪有心情看?让一个报仇心切的人日日困在这里摘果子、看云海,堂庭君真是狠心。姑姑为什么要爱上这样狠心的人?
我不明白,姑姑的好多事我都不明白,从来就没有人告诉我。
我很难过。这样的地方是会让人难过的。我的眼泪流下来,湿湿凉凉的。雾气漫漫的云间,红果树长得很茂盛,山楂们挂了一树,红红的。这里没有鸟——我是说除了姑姑和我以外的鸟——来吃它们,所以果子们都很精神,比别的地方的都更骄傲。曾经我也很骄傲,觉得我是这世上最有前途的妖怪……
我太难过了,又很想姑姑,就趴在膝盖上哭了。
等我哭完抬起头来,发现老乌龟正伏在我脚边,就是被姑姑烧掉半截尾巴的那位,也就是前段时间驮我和黑子上来此处的那位。
看到它,我顿时想起自己今日的惨状都是拜谁所赐!于是当机立断,马上掐住它脖子,恶狠狠质问它,为什么坑了九里还不够,又花言巧语骗我来堂庭山?还有,老家伙早早埋伏在无界山,是不是早就跟老仙儿狼狈为奸串通好,要对我这个天真善良的小妖怪下手?
老乌龟憋出眼泪来,惨兮兮地喊我误会它了,让我先放手。
我见识过这老家伙脑袋缩得有多快,才不会轻易上当,所以只是稍微减轻了力道,放手是不可能放的。
老乌龟没办法,只好跟我商量,好泱泱,你想走老乌龟驮你走就是了,那有什么难的?
老东西说得倒轻松,六合簪和黑子都在堂庭君手里,我怎么走?我走了,岂不是要把那两样宝贝白白送给老仙儿?我才不干呢!
那要不,老乌龟又说,我去给你爹送个信儿,让他来接你?
这虽然是个法子,且不失为是个好法子。但我并不想惊动爹。我当初离家出走就没告诉他,现在在外头惹到大佬,被人家摁在自己地盘上蹂躏根本就是活该!虽然我爹知道了一定会来救我,可这个人我丢不起。我已经六百多岁了,又不是小孩子,自己惹下的麻烦理应自己解决了对不对?
老乌龟听我给自己找借口,老眼一转,鸡贼地说,泱泱,你是不是不想走?
我早就说这老龟精吧,你们看,我心里那点小九九,一下就给它识破了。
可……该怎么说呢?
我并不是舍不得堂庭山,而是……我姑姑在这里待过好几百年对不对?她爱上了这里的仙人,跟人家轰轰烈烈的同时,还要背负为妖界复仇重整山河的重担。虽然最后把自己搭进去了,但这些事情,她毕竟都做得很好。你们当我想学习先烈精神也好,对自己家族史好奇也罢,我就是想知道,九里身上都发生过些什么。
和平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