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羽手中那份李毅手札,因为买的时机特殊,是原稿。
从李毅的第一个注解开始,旁边都会有一串小字。比如《大学》之开篇,有关三纲八目,统共二百字上下的内容,首辅大人洋洋洒洒注了千余字。结尾处,却是另一人的笔迹,只写了一句儒学如此之妙,何不广于天下?
像个调皮的孩子,专门和大人唱反调。
而同样的观点,出现在仓子坚的教案上。教案开篇第一句,宣扬儒学并推广,内容为百家争鸣,千术皆可学。然易学九章之术之难,非人人可学。儒学妙在平易,可传天下。
这个观点傅振羽自然不认同,但她家大师兄诸多观点,和李阁老手札上那第二人各种观点吻合度极高。区别是,同一个观点,那人诉说观点带着挑事的心态,大师兄抛出的观点,必定会说出自己的作证。此外,二人字迹也大不想同。ii
但,傅振羽依旧能把他们合二为一。
手札是十年前的,便是傅振羽翻出十年前自己的字,也认不出来那是她写的。
李家于嘉禾九年正月被抄,大师兄是四月出现在宿鸭湖畔;大师兄自来到傅家,便通诗书、懂六艺。比如象棋,傅振羽的象棋技术,是真的不错。在仓子坚的手底下,如同回到了前世那个少年手下一样——这也是当年傅振羽为何会对仓子坚有特殊幻想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李阁老的那个天才孙子,单名一个固字。她家大师兄以子坚为名,有一块九龙佩,背面刻了个李子。按照时下取字方式,李固,字子坚,半点毛病没有。是以,她家大师兄,当为李阁老的那个孙子,那个少年举人,那个应该早在七八年前便死去的天才——ii
李固。
得出这样的结论,傅振羽的心情,愈发沉重。顶端跌落至尘埃,没摔死的人,一定会有所成就的。只是这个成就的代价,太昂贵了。大师兄的心底已经够苦了,自己别让他更苦了。
小师妹突然对自己无比温柔,仓子坚受宠若惊的同时,少不得问一句“师妹突然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事么?”
问清楚了,他以后可以照做!
这一次,傅振羽不再嫌弃仓子坚的语气太硬、表情太僵直,含笑温声道“对啊!大师兄做的那份教案,我非常喜欢呢。”
也就是说,只要帮师妹打理书院,师妹便会对自己好?这个等价交换虽然不大合仓子坚的心意,但未尝不是个法子,仓子坚便道“我懂了。”ii
傅振羽觉得他没懂,却不揭破。
因为仓子坚点名《九章算术》太难,不是普通人能学的,傅振羽便又调整了课程;同时,增设了一门语言课,学官话的课程。一口官话,在殿试的时候,是非常实用的。袁自舟的官话,便是傅振羽教的。按照从前经验,结合拼音部首,傅振羽弄了个精简版的《官话词典》。
一通忙碌,六月二十二到来。各大书院去吃袁家喜酒,吃的是男方的喜酒,用的是晚宴。这日早饭时,傅振羽便提前道“今日要过了未时,才有午饭吃。”
较往常,整整推迟了一个时辰。
仓子坚想着自己正好要晚归,便没说什么。柳擎想着自己从前一直过的是,吃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便无所谓的点点头。结果,午时刚过,他就开始想吃东西。忍了一刻钟后,老人家开始幻想。ii
前几天吃的那肘子真好吃啊,关键是特别软烂,适合他这种牙口不好的人吃;还有那甜羹,那么小的汤圆,吃起来不腻人,也不撑肚子,很不错;但他最喜欢吃的,还是干炸小黄鱼,酥脆可口,鱼刺不仅可以直接嚼,味道还很好……
午时二刻刚过,柳擎便撑不住了,起身去了厨房,眼巴巴地看着忙碌的傅振羽,问她“饭几时能好啊?”
傅振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