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葳上岸的时候,小叶已经领着惊蛰在这什刹海周遭转到溜了一圈,早都回来了,正在车架上等着她呢。
惊蛰见余知葳双眼微红发肿,顿觉不好,赶忙上前去问:“郡主……郡主这是怎么了?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好?”
“无事。”余知葳冲着惊蛰笑了笑,“你们先自个儿家去罢,我我走回去。”
“这……”惊蛰下意识就叉着腰,“这怎么成,怎么能让郡主一个姑娘家自己走夜路?”
“逢年过节的,京城不得热闹到明儿早上,路上人多着呢,不妨事的。”余知葳从琵琶袖里两下翻出一把小短剑,呛啷啷出了鞘,“再说了,我走夜路,可不比你走夜路安全。”
“我就是想吹吹风。”余知葳手里拿着小短剑,冲着惊蛰笑。
惊蛰看了看余知葳手上锃光瓦亮的小短剑,又看了看热闹如白昼的什刹海,想着此处到世子府也不算太远,叮嘱了好半天才离开。
余知葳短剑入鞘,重新藏进了袖子,心道,惊蛰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和尤平家的还真像。
她晃晃悠悠在街上走起来,一寸高的登云履其实穿着挺舒服的,走路并不累脚。
秋天的风凉丝丝的,刮在脸上,余知葳方才哭多了,眼睛不大舒服,有些微微发疼,一迎风就又想掉眼泪了。
她不得不又拿帕子出来摁了摁眼睛,心想,这都是甚么事儿啊。
今晚贺霄应下了她替贺霄翻案,明儿她就得将与自家交好的几位阁臣,譬如谭怀玠,陈晖,全都接洽一番。
其实要是从贺霄本人这里翻供要比谭阁老那几位死谏要容易一些,余靖宁当初认下了假传圣旨的罪名,那让这圣旨变成真的不就成了?
她当初一进西郊大营就谎话连篇,说的便是“圣上口谕”,若是圣上自己承认了这口谕是真的呢?
余靖宁和她身上的伤本来就不少,到时再说是屈打成招就行了。
余知葳这是仗着自己的猜测,仗着贺霄对她的情分,玩了一招险棋,算是“曲线救国”。
她是不是从现在就开始教唆贺霄同他母后作对了呢?余知葳漫无目的地想着。
余知葳走着走着,忽然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那狠劲儿,一口下去,满嘴都是血腥味儿——舌头尖儿都被她自己咬破了。
她步行回家是为了吹飞散心,更是为了想正事儿的,可她走着走着,思绪老是往别的地方飘……
余知葳认识余靖宁第一天起,她就只知道自己要被余家嫁给贺霄的。贺霄对她动了心思,她该高兴才对,她今后的路都会好走很多,但她心里却堵得要命。
若是她和余靖宁的感情还处在那种“打死不说”和“装傻到底”的程度,那到不至于到如今这种境况。毕竟那时候算是她动了歪心思,活该她把这想法咽下去,打落牙齿和血吞,直到岁月蹉跎的时间足够长,把这点儿年少的心思消磨殆尽,深深藏在心里就是了。
可好巧不巧,余靖宁竟然语焉不详地与她表明了心意。余知葳都快活成他肚子里的蛔虫了,当然知道这位面皮薄的世子爷究竟想说甚么,无非是“若是这回从狱中平安出来,我们就在一起罢。”之后管他是浪迹江湖还是渔樵耕读。
余知葳当时甚至还夸下海口,说“我答应了”。
她答应了余靖宁,倘若这回平安从狱中出来,他们就在一起的。
可她现在为了救他出来,却只能嫁给贺霄了。明明也是平安从诏狱中出来的。
这让人又如何甘心呢?
世间千般苦处,最难受的一定有“意难平”。
可意难平的又远不止这些。
余知葳是被充作男儿教养大的,她总以为自己要与旁人有些不同。她总觉得自己插手过京城当中大大小小的政事,上过沙场,成为了大衡为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