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散尽似曾归楚馆艳歌频动,一曲千金少第一百一十九回鸿胪陈暄下了马车,埋头就噔噔往自家府中进,一脸的晦气,一旁的小厮见他脸色不好,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陈暄一口气走到陈晖院中,站定了,只在门口敲了两下,也不等通传,掀了门帘就进去了“大哥。”
“慌甚么。”陈晖搁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弟弟,眼中似有斥责,“火烧眉毛了吗?”今年天冷,开春也晚,海棠迟迟拖到四月才开,陈晖窗口便有一枝早开的海棠花,被他落在纸上,枯瘦单薄的一枝,很有风骨。
陈暄没顾着他大哥的斥责,兀自坐在小几的另一头,给自己倒了杯茶,很没风度的牛饮下去“你这茶都凉了。”抱怨完这一句才又开口道,“大哥哥你今日休沐,你当然不火烧眉毛,我在这休沐的日子还满街乱跑着安抚这个安抚那个,换你你也心浮气躁。”
他果真是很不高兴的样子,抬头瞪了他大哥的小厮一眼“快换一壶啊,总不能让你们大爷跟我喝凉茶罢。”
那小厮忙道“是是是。”拿起茶壶来,缩着脖子逃跑了。
陈晖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皱眉道“你到底何时才能稳重些——究竟出了何事?”着急上火成这个模样。
陈暄喝了两口凉茶,似乎也把上头的火气给浇灭了,终于沉下声音道“今日那东郊巷中几个使馆的洋人,联名上书到鸿胪寺,说甚么‘其一,强烈谴责衡国关闭北方四港之举,有违友好邦交准则,损我等邦国之利;其二,严查起帆令诸般法令多有不妥,于海贸有害无利;其三,南方九港关税过高,还望衡国皇帝陛下、太后娘娘慎重考虑。’”
所谓的“东郊巷”,就是百姓们口中的“洋人巷”,大衡中做生意的洋商人大都住在东郊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几个国家的使馆也在那处,让他们有一种背靠祖国的安全感
说到此处,他不禁又心头火气,扳着指头数起来“甚么不列颠、美利坚、佛郎机、沙俄都在里面掺了一脚。哦,还有东瀛那个弹丸之地。这就罢了,连高丽竟然也掺和在其中了,真是时间长久了,连自己祖宗是谁都忘记了吗?”
高丽不比之前那几个,高丽乃是大衡的藩属国,国王冕服衣冠用的是九旒九章,跟余靖宁他爹一个规格。就这么个国家,还敢跟十二旒的天子叫起板来?
听到这个,连陈晖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陈暄接着气恼道“我知晓,这大都都是阉党的政策,小部分是旧派中不长眼睛的在搅和,而且多有不妥之处,但这些政策都是我大衡的朝廷定下来的,乃我大衡的家务事,需要他等蛮夷前来置喙了?自家管孩子,哪有外人指手画脚的份儿……”
不等陈暄气氛完,陈晖立马打断了他的话,严肃道“你没当场发作罢?”
“没有。”陈暄摇头,长长吸了几口气,希望将自己心中的郁结捋顺,“鸿胪寺是大衡的门面,此番言论虽然过分,但还不至于到有辱国格的地步,断然没有当场发作的道理,这岂不是失了大国的风范?我要是当真冲他们骂娘,那就枉为鸿胪寺中人了。再说了,我们寺卿大人还真能看着我当场发作,他非得拧断我的脖子然后让元娘和离改嫁。”
没错,陈暄的顶头上司正是他的岳父大人,提携的时候固然能提携,但一旦出点儿甚么差错,第一个倒霉的也总是陈暄。
“所以最后怎么办了?”陈晖听他三纸无驴地发了一通脾气,除了听出洋人们没事儿找事,没拎出别的重点来。
“还能怎么办?”陈暄翻了翻白眼泄了气,“还不是说点儿冠冕堂皇的废话,客客气气把皮球提回去,好像甚么都说了,其实甚么都没答应。我还得在旁边跟着赔笑脸。”陈暄这位老岳父是前朝点的状元郎,不折不扣的大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