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葳登时躺不住了,抓耳挠腮地在被子里弓成一团。
余靖宁一晚上都在守着她?那她晚上抱住的……别是余靖宁的胳膊罢?
亲娘啊,余知葳“腾”地从被子里弹起来,这不是折寿吗?
她呆坐了一会儿,想象了一下她那见天儿拉驴脸的兄长板着个脸守在她床边的场面,抱住头痛苦地哀嚎起来。
这么一吓,感觉病都好了一半。
像蛆虫一般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的余知葳终是不胜药力,混混沌沌睡了过去。
风寒发热这类的病症,大都是日轻夜重的。
体弱而意志轻,风邪易感,附骨之疽一样的旧事三更之时如期而至,折磨得人一身冷汗一眶热泪。
可梦境和现实终有差别,这回给她挡刀的人自然还是“大哥哥”,但这“大哥哥”却不是顾家人了。
成了余靖宁。
长刀贯体之时,他还没忘说一句“别怕。”余知葳又一回怔怔落下泪来,恍恍惚惚摸了摸脸,血溅在脸上竟是冰凉的。
梦到此处应当是醒了才对,可她迟迟不愿睁眼,朝上抽了抽鼻子,枕上湿了一片。
长久地立足在刀尖儿行走,她已经许久不知道“安稳”两个字怎么写了,如今才微微尝到一丁点儿的甜头。若说“失而复得”给人的是劫后余生的狂喜,那得而复失给人的便是深渊一般的绝望。
哪怕是在梦中。
有人拿开了她额头上的东西,重新绞了个冰帕子搭在她额头上,轻声在她耳边安慰道“别怕,我在。”
世子府不熏香,他袖口带着衣裳刚洗净的皂角味儿,干干净净的,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回韵绵长。
这味道让余知葳彻底清醒了过来,眼睛一睁开,蓄在眼中的泪水就都争先恐后冲出去了。
她没在做梦,面前的人就是余靖宁。
她兄长皱着眉头,一副数落孩子的口吻“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做甚么了?怎的比昨日还重些?”
余知葳张了张嘴,觉得嗓子疼得冒烟,终究是没说出话来,却成了一副“欲语泪先流”的惨状。
手边儿还放着冷水铜盆的世子爷微微有些慌,险些将水盆给打翻了“别……别哭啊,我……我不是要凶你……”
“我知道。”余知葳闭了闭眼睛,将眼里的水分都挤了个干净,轻轻咳了两声,“我不怪你,我不怪你了。”
他其实,其实真没甚么对不住自己的,反而是自己欠他的更多些。
“小六,你……要么再睡会儿,我就先走了?”余靖宁抱着自己的胳膊,皱眉低头,浑身不自在,“我明日……”
不对,明日他不用去当值,明日他休沐。
世子爷没练出余知葳那种说谎话不打草稿的脸皮,一时间打了磕巴。
反倒是余知葳这个“病秧子”话多了起来。
“我睡了一天了,这哪还睡得着。”余知葳仰面朝天躺着,额头上的帕子冰凉冰凉,倒是怪舒服,“大哥哥你没听过吗?做好人要做到底,说不准我还能念着你的好多念着些时日。”
余靖宁支吾了一阵,但还是坐住了。
兄妹二人沉默良久,终究还是余靖宁又开了头“你这两日……做梦哭得厉害……不知是甚么魇着了,到时找个大夫给你开两幅安神的药。”
余知葳听见这个,勾了勾嘴角,露出个似是而非的笑容来“不必了,这不过是在给我提个醒儿,有些事儿啊,就算我死一万回,也该记得牢牢的。”
余靖宁话语猛地一梗,将视线从余知葳眼前偏开“你小小年纪的,怎的心思这般重,多虑伤身。”
“哼。”余知葳半死不活地冷笑,“大哥哥觉得,自己当真有资格和我在这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