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呆了。

她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明媚，此时的脑海中似乎有了一丝清明。

她几乎在瞬间就懂得了，为什么眼前的明媚有对抗她的力量，却偏偏一忍再忍，原来都在等着她亲手毁灭自己，这是多么恶毒的心思。

没了功德庇佑的地藏王身上吸收来的灌愁海的愁绪在一点点的溃散，渐渐的露出了地藏王的本来面目，依旧是一个目光慈和，满面慈悲的美妙女子。

地藏王少了佛性，也少了戾气，仿佛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她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人的活气。

她心中是万分感慨的，她终于再次入了地狱，这一次落的更彻底，落入到聻狱之中，比地狱更深的地狱，她穷尽一生也无法出来的存在。

她难得的有了一丝迷茫。

良久。

她才回过神来，看着明媚，叹道：“我输了。”

让她最意难平的是，她不是输在了明媚的手中，而是亲手毁了自己。

其实这毁灭早就开始了。

早在她听佛祖说，她只是代教主，不是未来佛时，就已经有了不甘心，因为不甘，立下宏愿，因为宏愿无法实现，成了执念，进而为了执念，决心葬送整个地狱。

她抬头看着地狱的上空，那里被灌愁海挤压的只剩下了一点点空间，在空间的最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光点。

那光点是地狱如今唯一的出口，那是她留给自己的逃生机会。

只是，如今，她出不去了。

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

如今的她既是地狱。

明媚道：“你可怨憎佛祖？”

地藏王无言。

大概是有过怨憎的，灌愁海水中也有一份她的愁绪。

曾经，在她成为代教主的时候，也曾幻想过成佛那一日，该是怎样的宏光普照，佛音袅袅。

可后来一起都空了。

从佛国到地狱只需要一个噩耗。

明媚又道：“你可否认为清空地狱是一个无法实现的宏愿？”

“难道不是？”地藏王淡淡道。

明媚道：“我也曾经这样以为，可后来我想过，人间总有轮回，佛法讲究因果，只要因果在，恩怨便在，怨念便在，清空地狱是不现实的，可在一个时间段内，清空地狱却是可以实现的，每一个幽魂渡过一次，知晓其中的是非恩怨，便算是了结了这一段因果。其余的便是轮回的事情。在你到达地狱的那一个瞬间，你渡了可渡之人，总有一日，这些人在某一个时间点上是可以渡尽的。”

地藏王默了默。“或许吧，可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去验证了。”

她唱一声喏，盘膝坐起，身下灌愁海的愁绪开始缓缓的渗透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她的身躯越来越重，越来越悲苦，潮湿，在这里造下的因果，拖着她一点点的向着海底沉去。

她身上的谛听哀嚎一声，想要挣脱她的怀抱，可惜，却依旧被灌愁海缠住了四肢，跟着地藏王一起沉入海底。

在完全跌落到海底前，她睁眸看向明媚，说道：“居士，你我可有再见之日。”

“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会来见你。”

地藏王一声长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灌愁海很快将她淹没，渐渐的失去了身影。

明媚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眼眸中无喜无悲。

地藏王或许会在灌愁海里待无数年，便如曾经的凤天，不同的是，凤天的根在灌愁海，无法离开，而地藏王则是恶在灌愁海所以无法离开。

若她想离开，身后跟随着的是整个地狱。

她还有另一条路，便是渡化灌愁海所有的愁绪，让灌愁海重新变得澄清。

可这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灌愁海连羽毛飞过都会坠落，佛祖也难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