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豪门子弟就是豪门子弟,有社会划分的等级光环加身,高人一等,受统治秩序王法优先保护,再废物再可恨可杀也不是他这种草民怒极想打就能随便打的。
社会就是这样。
赵岳之类的豪门子弟,甚至稍有些官府背景势力的人家,可以随意寻事殴打教训他任原,任原却不能反过来行事。
别说武力殴打,就是当面语言污辱侵犯,赵岳也有足够理由合法地教训他个半死,
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就是由此当众打杀了他,赵岳怕是也屁事没有。
无非是按王法以罚几十斤铜代罪或是随便找个替死鬼当凶手顶罪就完了。任原死了也白死,没人会为他报仇,至多死了仍被某些人拿来利用为官场斗争的材料打击一下沧赵家族,间接算是为任原报了点仇。
任原无知而轻狂胆大,脑子不灵光,但也不傻,
怒极却不能报复,憋气得不行,越发凶狠地瞪着根本不把他当回事的赵岳,但盛怒中原本运转缓慢的脑子加速运转后变得聪明了点,赵岳刚才羞辱他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这会却让他激零零打了个寒战。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搞这个擂台事先有些想当然,怕是太草率了,怕是轻率地身陷大凶险中,一个不好就得横死。
权贵之家岂是民间有点名望的草民就能践踏挑衅的。
尤其是对付强横的沧赵家族这样的权贵之家,即使有官府撑腰,身为草民也不应该冒险乱掺和呀。
涉及到官场权力斗争,谁知道这里边暗藏着什么猫腻,水有多深?
一个相扑手在本地官府支持下打先锋侵犯威名赫赫的权贵之家,这是不是自不量力同样属于找死?
怕就怕,押注并亲自上场冒险豪赌了一把,甘当官府利用的棋子工具以搏取官途前程,满怀期望与信心折腾一场,闹了个归齐,官府却护不住他,最后不但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心中梦想渴望已久的名利前程全落了空,而且连已有的名利也得失去。
最可怕的是,
被官府利用完了就无情抛弃,身败名裂,重新沦落为贫苦无望草根,这还不算,还稀里糊涂搭上了自家小命。
任原这时候才醒悟到自己是被官府某些人威逼利诱有意蛊惑了,被耍了,上了贼船。
官府啥时候是区区草民能靠得住的?
大宋朝的高傲虚浮士大夫大头巾连战功赫赫军权在握的军中将门都瞧不起,啥时候会把一个区区相扑手看重并维护好?
他心中发冷,
意识到点其中的厉害,有了惊惧,怕了,怒瞪赵岳的凶光也变得畏畏缩缩,不太敢腰杆钉硬地直视着挑衅。
但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
此时他若敢反悔,缩了,温知州这些人指定先放不得他。
本地父母官,大权在手,能拿捏本地百姓的一切,整治本地颇有些实力名望的豪强富绅也不是什么难事,捏死他一个无根无靠的相扑手照样象捏死只蚂蚁般容易,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得。
敢让官员老爷失望恼怒,不死,下场也指定好不到哪去,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这后果,任原又吓得一个激零,转眼想通了利害。
先顾着眼前这一关吧。
又抖擞精神更坚定了掺和下去的勇气和决心,又敢直视怒瞪着赵岳,目光又张狂凶恶起来。
说到底,他是自负相扑实力,压根儿没想到过自己会失败,更没顾虑过自己是不是也会在擂台上被摔残打死,有信心当好工具,仍侥幸希望自己帮知州达成目的和心愿,能赢得知州大人的满意、喜爱,随之而来的就是强力维护美好前程。
不当官就不知道官到底是什么物种。
权力这东西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