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内依旧人心惶惶。每日都有人举家南逃,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明朝一日复百年光阴,偌大的燕京城又重新繁华依旧了呢。
郑芝莞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头大街上的一幕。心中半点涟漪都没有生出。
那些举家南逃的百姓很值得可怜不假,但这些年里他见过的可怜人家不要太多。
再则,身处在眼下这个乱世,谁能去可怜谁呢?
如果郑家败了,他郑芝莞转眼之下也会沦为阶下囚刀下鬼,他的子孙儿女,他的妻妾,不也可怜吗?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落了下来,郑芝莞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
“义生源有动静吗?”
“老爷,有动静。范永良使人准备了一批车马,都已经送进义生源了。”
银号钱庄在明末时候还没有被彻底的发扬光大,其资本和存储规模都远不能跟清朝的日昇昌或是鼎盛的四大恒媲美。但义生源作为范家在京畿所有运作的总据点,资本也当不会是少少的几万两几千两,飞走了也挺可惜的。
更重要的是,这是范家的钱,这是汉奸国贼的银子,飞走了会叫人尤其的觉得心疼的。
尤其是范永良这鸟人。
抓不到范永斗,先剐了范永良也可解心头之恨不是?
这些日子里,随着京师的局势日益变坏,郑芝莞本觉得会先发现逃走的勋贵的,却不想这京城内的达官贵人一个赛一个的“忠贞”,仿佛每一个都要与大明王朝共存亡一样。郑芝莞悄悄的盯了十几人,别说是发现有人溜走的,那就是发现有人大规模转移财产的都不见有。
也都tn的稀罕了。
他可不相信这些人都是大明的忠臣。崇祯帝都放下颜面要求朝臣勋贵助饷了,那些人要是大明的忠臣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司礼太监徐高当日就对说过“老皇亲(周奎)尚如此鄙吝,朝廷万难措手,大事必不可为矣!”
偏偏这些人却又都毫无动作。那些个文官们倒也罢了,李自成便是夺了天下,亦要有人来治理。可诸多的勋贵呢?他们与大明是相辅相成,休息与共之势,莫不是还想着投效李自成了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痴心妄想的好不好,人家也有一群手下弟兄的好不好?
爵位这东西只传给手下的心腹弟兄都嫌不够,哪里还有降臣的份儿?
况乎,这些个勋贵一个个都富得流油,真降李自成了,还觉得自己能得好吗?
郑芝莞自认为自己不是笨人,但现在看着那些个勋贵的作为,他不解极了。
因为这李自成怎么看都不是善待刘禅、孙皓的晋帝司马炎啊。
历朝历代改朝换代时,旧朝众人能够被善待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新朝本身已经够稳定和富有,不需要再侵夺更多的财富、土地等资源来酬功,即没有太大再分配财富的欲望。二是旧朝众人还要有被新朝善待的价值。
眼下燕京城内的众多文武勋贵,就觉得自己对李自成和他的大顺朝很有价值吗?还是说李自成和他的大顺朝很富裕?
别忘了李自成“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那短期内还得扛下去,要养数十万的军队,就大明的国库里的区区几万两银子,顶个屁用。
打土豪是他唯一的出路。
且李自成还要用官爵、财富和土地让那些投靠他的手下人和势力满意,这就是酬功。那么那些财富、官爵和土地都在哪里?就在此时燕京城里啊,都在城内的达官显贵手中啊。他们却还跟瓮里的老鳖一样,一动不动,却不知道自己都要被炖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