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木将奄奄一息的周卿颜背回樊州府衙时,等候在门口的孚图神医顿时红了眼眶。他跟着阿木进了耳房,关上房门那一刻,他便收起悲悯的情绪,镇定心神为周卿颜疗伤。
琅伯忙着烧水,杨静慈忙着熬药,他们进进出出耳房,从台阶上瘫如软泥的阿木身边经过,皆投去怜惜的眼光,却也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杨静慈是医药世家的小姐,见惯了血淋淋的肉身,但周卿颜断臂上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是让她忍不住作呕。
琅伯则面不改色,仿佛面前受伤的人与他毫无干系。他心底甚至隐隐藏着庆幸,庆幸王爷被他强行带回来,要不然……他不敢想,想想都觉后怕。
安烁醒来时,天色昏暗,远处的半边天染成了血红色。当他循着嘈杂的脚步声走到耳房门前时,突然下起了暴雨。
此时的情形,与三皇子母妃在麟王府悬梁自尽的那夜一般,凄冷的雨夜、鬼魅的人影、嘤嘤的低泣……
安烁仿若被雷击一般,浑身颤抖着,艰难地挪步到阿木身边。
阿木坐在台阶上,半日未挪动一下。他将头埋进两膝之间,任凭屋檐瓦当流下来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脖颈,衣衫湿透,亦丝毫未动一下。
“他——们——呢?”安烁呆愣地站着,眼神空洞地看着阿木,说话时牙齿忍不住发颤。
耳房里的灯光散射在阿木弯曲的脊背上,他似是背负着千钧重担,身体向上拱了一下,又瘫软下去,头也未抬,抽泣着说道:“将军重伤,被蟒兽咬断一臂;云姐姐为了救我们……”
“云儿怎么了?”安烁猛地拎起阿木,像拽着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将他拽下了台阶。
也许是用力过猛,阿木失去重心,朝安烁倒去。
“砰”一声,两人相拥摔倒在地。阿木缩在安烁的怀中,似是要借助他身体的温度,才能生出说话的力气。
“云姐姐……被蟒兽……生吞……”阿木的嘴贴着安烁的胸口,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对着安烁的心放出了利箭,钻心的疼痛,让他的呼吸越发艰难。
琅伯大喊一声“别伤害王爷”,扔下手中的炭火,急促地奔过来,将阿木拎起来,像拎鸡崽一般,扔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起安烁。
“王爷,回屋去吧!孚图神医的医术高明,周将军的手臂已经接上,你进去什么忙也帮不上……”
琅伯话音未落,阿木猛地站起身,踮脚死死拽着琅伯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们家王爷是宝贝,王妃就是草芥?我将云姐姐托付于你,你本可以带她离开,为何要放她回去送死?”
由于阿木身形矮小,在粗犷的琅伯面前,即使耍狠也看不出来气势。琅伯并未想回答他,只是随手一推,便把阿木推到一丈之外。
安烁转身盯着琅伯,未发一言,眼角的泪水与雨水相融,悲戚的神色令人闻之心碎。
琅伯慌乱地跪倒在地,委屈地解释道:“王爷,老奴该死,老奴不该在王妃强行跳车的时候,停下来让她离开。”
琅伯此话一出,安烁顿时不知该如何处罚他……听起来,好像确实情有可原。
“你退下吧!”安烁身心俱疲,他心知再追究下去,亦无用处,他此时该做的是好好照顾周卿颜,救活他亦是拯救自己。
周卿颜醒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周卿颜形容枯槁的模样未有丝毫改变。
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皮和嘴唇能动弹,动嘴唇是为了喝药,而动眼皮只是为了告诉别人,他还活着。
大多数时间,他一动也不动,眼皮也懒得动一下。相比身体上的伤,心痛才是最致命的伤,而此时,他的心已麻木,似是行尸走肉,等待腐朽。
安烁心中的痛,一点儿不比周卿颜少,但他必须独自担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