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穗花渐渐弯曲,依次从顶端到中间,如今到底端,陆陆续续开花借风授粉。而阳光充足的山腰一面,稻穗进入灌浆期,手指轻轻一捏,尚不丰盈的谷粒已能挤出些白色乳状的液体。
“待这软浆成份慢慢变得跟那柔软生面团般,至少能吃饱肚子;待它变硬,变黄,稻叶枯萎干巴,就是丰收了!”
“哎哟,可经不得说,如今睡都睡不安稳,就怕半夜整个大风,大寒天!”
“足食米店老板昨儿跟到这来了,说想提前订下单子,一斗米出的这个价,一百!”
“你莫胡来!如今就算丰收,指不定季小娘子都做不了主!”
聚集一块窃窃私语的农户稍微静了静,如今还有存粮的三家米店,上等米卖到一斗一百五十文,大将军府有多少粮食不得而知,但如今早早派兵守着城外稻田,用脚趾头想想,不是痴儿都能知晓真实情况不大妙……这若是丰收…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正中间的空地上,季武吩咐几个兄弟帮着望舒卸了马车里的两包小麦,一锅切得小块小块的卤肉,三缸子腌白菜,另有一包鼓囊囊的铜钱碎银袋。
季守提着破锣一路一步一敲,一喊:“发工钱!各农户派个主事的过来,速速来领!”
破锣一响,家家户户倾巢而出,其中就数孩子跑得最快,有了前三次的深刻印象,‘发工钱’的破锣已一举跃升为和过年一般快乐的大事!
当家的在前,看热闹的老人小孩妇女在后,翘首以盼。
“好多肉!香死了!”
“那麻袋都是粮食,俺家里就剩一小把了!朝食光喝的野菜汤!”
“当家的,领点腌白菜,好喝稀饭!”
众人大笑,说得稀饭,知根知底,谁不晓得,不过是舔两口腌白菜,咂吧咂吧味道,喝一碗野菜汤。
“要是让我吃一顿那肉,便是死了也值了!”
众人哈喇子流了一地,有些半大小孩看着肉闻着味,嚷嚷得要吃,大哭大闹,现场嘈杂若市。
望舒看了看二公子,季武心下翻白眼,一个小娘子,还不喜孩子吵闹,以后如何当得母亲!
嘴上吼一声:“安静!谁吵闹自行回家!若闹事,当场格杀!”
很好,望舒拿了账簿出来,按照姓名簿,标记每人种多少亩多少分地,约定一分地每月发放五文工钱补贴,可与价值相当的菜肉和粮食相抵。每每月底,望舒和农户便联合巡视检查每家每户管理的稻田生长情况,若稻田无碍正常发放,若杂草丛生,稻穗生长过慢,甚至干枯旱死,都要当场扣掉工钱…
摊开一张纸,“这里写的字,我念给大家听,请二公子做个见证。”望舒站起来,手里指着纸上的文字,指一行念一行,“八月工钱领取单,按照合约满额领取,在此签字画押按手印,这一大块空白地,看着点。按照合约和联合评判未能满额领取 ,这里只有周四签字,他浇水不当,晒死半分地,倒扣这半分地前三个月和本月的所有工钱,合计十文。这下方是二公子见证人,日期,和我本人的签字…… ”
季武颔首,他这是第二次做见证人了,此前秦修远让官府来人做的见证人。
“官爷!季小姐!可否容容,我家实在饿得没法活下去了,这扣了十文,莫说小儿,连大人都没力气了啊!”
周四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他年轻,没听劝,那日赶着中午抢着浇完水,省了下响出门…没想到日中一晒,那田块的水一升温,那块田竟然被烫死干枯了。
望舒大怒,剩余的也被移栽补到一处肥沃之地,加了次草木灰肥和鸡粪,才险险活过来。
“待安静下来,我便发放工钱。”
有些着急肚子咕咕叫的农户便要上前把这哀嚎之人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