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井直树站起来走到山顶,佝偻下身子坐下来,好似整片天空都压在他的身上。
温顺的微风如成群结队的灰色候鸟,掠过花瓣和树叶,发丝和耳朵边,他站在高高的地上,居高临下看下面的车流和人流,都像是玩具的模型。
“其实我也有一个愿望,你们估计都猜不到。”凯瑟琳盘腿席地而坐,把买的东西铺在地上,俨然像个兜售瓜子汽水的小贩。
“买一航母的帅哥?”麻井直树随口说,他还记得在重症病房她里对未来的畅想。
“低俗!那不是王总的梦想吗?”
“我可没说过啊,这位女施主不要随意辱人清白。”王胥连忙口是心非地拱手,要换在往日她肯定爽快承认自己的不轨之心,然而如今被楚斩雨似笑非笑地盯着,凯瑟琳吃堑在前,她万不敢再犯。
“看不出来你除了撩汉之外还有别的志向。”奥罗拉上下打量她,目光新奇,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都说日久见人心,没想到共处这么久也没人能看破内心,凯瑟琳神情很悲痛:“你们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难道不像一个身怀梦想的大好青年吗?”
“那好吧大好青年,你有什么梦想。”
从刚才开始,楚斩雨就发现凯瑟琳的眼睛时不时贼贼地看自己,说一句话,看一次他脸色,此刻更是欲言又止;他大概能猜到凯瑟琳想说什么,叹了口气走开了。
他走到麻井直树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想什么?”
“少将,你说,我们真能回去吗?”
回家,这个话题现在太沉重,想起就像有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口上,在人命如朝露的后异潮时代,更是奢侈。
“战争结束了就能。”楚斩雨低声道。
“什么时候战争才能结束呢?”麻井直树抬头看着这片漂亮而陌生的天空,身畔是人造树林,茂盛而规整,“我快记不起家乡的样子了,快忘了在地球上是什么感觉。”
“之前您让我留在宇宙观测中心断后,我在那里碰到一个兵,他像我现在这样,也坐在被炮火轰秃了一寸的山头上。”
那是个很特别的士兵,瘦小而其貌不扬,按理说这样的人麻井直树不会多看一眼,因为太常见了。
麻井直树问他:你在做什么?
那士兵摘下帽子,朝他敬礼鞠躬,说道:长官,我在尝试回忆。
回忆?这里不是你该发呆的时候,你是哪个队伍的?快回到岗位上去。
长官,我就想在这坐会。
士兵撩起他脏兮兮的裤腿,麻井直树看见他已经变成青黑色的大腿,腰部也完全黑了,溃烂了,露出里面黄褐色肌肉组织砌起来的伤口,脓液钻出来,落在石头地上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像王水腐蚀羊毛地毯。
他说:幸好我的身体突变反应比较慢,我的队长已经给我打了慢性安乐死的药,大概十五分钟我就会死掉的,请您允许我在这里,我的尸体不会污染土地的。
可是你在回忆什么?这里只不过是一片被轰炸过的废墟,有什么好回忆的呢?
士兵和他隔着一段距离,质朴地笑了,他用完好无缺的小手指比划着说:我在想在书上看到的地方,现在地球上没了的地方。
巴黎的埃菲尔铁塔,伦敦的大本钟,美国的自由女神像,印度泰姬陵,日本富士山,埃及金字塔,俄罗斯莫斯科红场,中国的万里长城,澳大利亚的悉尼歌剧院,意大利的比萨斜塔,德国勃兰登堡门,土耳其圣索菲亚大教堂,缅甸仰光大金塔,柬埔寨吴哥窟,希腊帕特农神庙……
没了,都没了。
自人类历史以来,文明变成这样的遗迹多的是,麻井直树不以为意。
他呆呆地说:长官,您看,这里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