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三椅,接待室模样的屋子里,头顶的空调风口呼呼的冒着冷气,李乐一缩脖子,打了个冷颤,摸了摸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
低头,在一张应聘简历表上,继续斟酌填着。
生日:1979年9月2日。
籍贯:长安。
家庭住址:燕京西城马厂胡同7-67。
最高学历:本科。
专业:国际经济与贸易。
教育经历:长安铁一中,燕京联大。
有无特长:有驾照,五年以上驾龄。
外语掌握情况:CET4。
工作经历:01年4月—02年8月,燕京汇文商贸,销售。
离职原因:个人发展原因。
从何处了解我公司:?招聘广告,?熟人推荐,?报刊,?业务接触,?其他。
期望薪资:2000+。
家庭关系,这东西?算了,胡乱填一个吧。
对自己的优缺点:本人能吃苦耐劳,工作细致有责任心,不拖拖拉拉,能够及时不折不扣的完成上级领导交代的每项工作,工作态度严谨。有团队合作精神。热情、诚信、善良,善于与人进行沟通,团结同事,能适应在各种压力下工作,希望能够为公司的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七七八八,挑挑拣拣,李乐拿起登记表,又看了一眼,这才扔下笔,一边带着强烈的死去记忆的攻击,回忆着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一边等着面试的人。
啊,对,这事儿的起因就是几天前,费老师那句,“你有兴趣做个打工人么?”
一个月的时间,以普通大学毕业生的身份,入职一家公司,进行田野调查。而调查的群体,就是大学大毕业生低收入群体。
而这个群体的特征,受过高等教育,但学校一般甚至很烂,家里除了上学的学费,没法提供更多的支持,所有的都是依靠自己,有新鲜的思维模式,有一定的理想,相信未来会更美好,依旧心存对这个世界的善念,却正在或者即将遭受社会的摧残和洗礼,弱小。
李乐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就给这个群体做了画像,费老师还惊讶于李乐是不是之前有了解,可李乐却想说,这哪里是了解,这分明就是自己,上辈子的那个自己。
当社会的目光,媒体的报道,学术的研究,都集中在农民工,下岗职工,农民这些群体的状况时,却往往忽视了这样的一个群体,当外来人口流动成为新闻和各种文章中关注的主题时,这群数量庞大的人群,却湮没在“电子厂”,“打螺丝”,“青年民工”,“富*康”字眼之下。
游离于社会管理体制边缘,被漠视和淡忘,除了互相取暖和父母朋友,少人关注和同情。
他们太多人在迈出高校大门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向下的青春。
这群人经历了这个国家过去二十多年来的所有的重大变革,且都准确的踩在了节点之上。
他们的家庭是社会的中下层,从小接触的最正派的符合社会评价的教育,好好学习考大学,找个好工作是贯穿在二十多年生活中的叮咛嘱咐。
可当他们踏上社会之后,才发现,时代在前进,却摸不到时代的臂膀,世上有各种伟大的宽广的事业,可自己的人生却越走越窄。
于是不断的试错,纠葛中迈步,有人误打误撞,有人步步为营,有人得过且过,有人知足常乐,有人,就认了命。
李乐问费先生,为什么要做这种调查。
“这就是社会学存在的意义之一,研究和记录一个群体的生活状态,客观、搜集、整理与记录现状资料,揭示人与人际关系事件产生的主客观原因,现象与过程,制定政策,促使社会的良性运行。”
之后的将